嬴政默默的将锦帛折叠齐整,置于袖口。
凝望西方。
神色,却是罕见的带上一丝怅然:“傻姑娘,为何还是踏上此路呢?”
“何苦……”
与此同时。
韩国,阳城。
“禀将军,我军斩敌四万众,阳城已克!”
身为裨将的王翦,拱手而立于主将摎面前。
三年时间。
曾经还稍显青涩的少年秦将,如今已褪去曾经的青涩。
更显老练,初具大将之风。
主将赵摎点头,很是欣慰的见得面前的望见。
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沉声道:“多亏王将军以围三阙一之计,韩人畏我军威,多弃城奔亡。韩军方寸大乱,便给我军拔城之机。”
“否则,若要拿下阳城,定不会如此简单。”
面对赵摎夸赞。
王翦却只是摇头:“非王翦之计妙,徒以韩人而畏我秦军之威。”
而赵摎见得依旧谦逊的王翦,只是轻笑:“王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你以年少,便初具大将之风。”
“阳城一克,我军兵锋一指,待破得成皋、荥阳,韩之新郑,便乃我秦国掌中之物也。”
“此番你年纪轻轻,便立此大功,我王必悦。日后,当比于武安君也。”
提及那三个字。
王翦低头,原本脸上的喜悦之色,也是散尽。
沉默良久。
缓缓摇头:“大秦,唯有一武安君也。”
而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便是径直一拱手:“将军,此番战罢,王翦些许私事,此后之庆功宴,怕是不能参与,还望将军恕罪。”
赵摎微愣,随后便是关切道:“王将军可是身体有恙?前番激战,你冲锋在前,莫非……”
话还没说完。
王翦却只是摇头:“王翦无恙,谢得将军关切。”
赵摎这才是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此战前,你执意来此,若有差池,本将不知何颜而面王龁将军……”
说罢。
便是摆了摆手:“王将军便有私事,便不必参此庆功宴,本将准了。”
王翦再谢。
而后。
及至自己营账旁。
却是并未进入。
而是径直踏入旁边一账。
待撩开营帘。
果不出其然。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狂吐不止。
其盔甲、铜胄,还有紧握的佩剑之上,皆沾染着淋漓的鲜血。
似乎整个军营,都因此而充斥着浓浓的血煞之气。
王翦面色微变。
忙是上前扶将而起:“白……兄,可是负伤?”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投入军中,一道参于此战的白淑。
半晌。
白淑深呼一口气,似是缓过神来。
面色依旧煞白如雪,朝着王翦缓缓摆手:“我无恙。”
神色紧绷的王翦听得此言,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再望向面前的白淑。
沉默片刻。
一向是不善言辞的他,还是沉声道:“白兄,若不适,可归咸……”
倾刻。
便见得方才还一脸狼狈的白淑抬起头来,满脸郑重的望着面前的王翦:“王将军,凡我大秦,若投军者。不战而逃,便为逃兵,按秦律,当斩!”
王翦略带慌乱的解释着:“但是白兄你不一样,若语我王,想必我王定会……”
话音未落。
白淑脸上神色欲厉,言语间已然是带上了斥责:“王将军!你乃我秦之将,莫不知,凡投军者,无论身份,皆一视同仁!”
“此刻,白淑不是白淑,而是秦军一小卒也!”
王翦见得满是认真的白淑。
恍惚间。
却是将思绪回到了数年前,初见白淑时的模样。
不过数年。
眼前之人。
当真是王翦所认识的那人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那白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便是王翦,也难以顾及。望兄,勿自珍重。”
说话间。
却又见得。
白淑摸索着。
自一旁取过一袋,递于王翦面前:“王翦,你且说说,这些够我得何等爵位?”
王翦迷茫。
在他看来。
似白淑这般初上得战场的新丁。
能保回一命,便属不易了。
更别说,是有所斩获了。
但此番看来。
白淑这个女子,于此战竟然有所斩获?
“我秦法已规定,斩一级,赐一级公士之爵,得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一人。斩三级为上造,斩七级为簪袅,十五级为不更……簪袅之后便可为十夫长,脱离士卒之位……”
带着好奇的目光,王翦直接望向了白淑手中的袋子:“此战,莫非白兄斩得一级,如此一来,便可得上造之……嘶!”
话还没说完。
王翦突然是愣住了。
整个人头皮发麻,是忍不住的一阵战栗。
眼睛瞪得溜圆。
见得袋中密密麻麻的耳朵。
咽了口唾沫。
望向白淑的眼神,已经是如同怪物一般。
“白姑娘……你……”
浑身沐浴在鲜血中。
此刻的白淑,终不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