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只是一个爵位。
天下武将,自白起之后。
人人皆以得武安君之尊位,为最大之荣耀!
可与战神比肩,谁人又不渴望呢?
赵葱自然也是想的。
自得受赵佾这个赵王的赏识。
他赵葱一路平步青云。
年纪轻轻,便已得赵国将军之职。
得领十万大军,镇守太原。
此番更是至得长平为主将,抵得秦军。
若能更进一步!
必是名满天下。
在来时,赵葱可谓是雄心勃勃。
而在一连数月。
都将不可一世的秦军,死死的抵挡于长平关外。
更是让赵葱意气风发。
然直到此刻。
赵葱才算是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他接受的,并不是一个肥差。
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有些时候。
一场战争的胜负走向。
并不在战场之内。
而在方寸之间。
这些道理,赵葱现在才是理解。
然而,却已经是太晚了……
赵葱叹息一声。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赫然摆着两份锦帛。
一份来自赵佾这个赵王之手。
其锦帛之上。
却并无任何的内容。
乃是一份空诏。
然赵佾之意。
赵葱却自然是明了。
赵佾这个赵王的意思,自然是命令赵葱弃得长平关,领得麾下十数万赵军将士,即刻驰援太原。
而另一份,则是来自赵葱的顶头上司,亦是曾经赵葱最为崇拜之人,庞煖将军之手。
其锦帛之上。
让赵葱无论如何,不要有任何异动,坚守长平关。
两份锦帛。
皆是赵葱所敬重的两人。
然其锦帛之上的内容,却是大相径庭,甚至是完全相反。
一个让赵葱放弃长平关,奔赴太原。
而另一个,却是让赵葱以赵国为重,继续坚守长平,抵御秦军。
赵葱如何不知道这两份锦帛的意思呢?
赵王此番,欲令赵葱驰援太原,不过是为了制衡庞煖、李牧等人。
而一旦赵葱弃得长平而去。
那么长平关,必落于秦军之手。
无论后续的战争情况如何。
失得长平,他赵葱必为赵国之罪人!
若有得赵王之诏令,或可免于罪责。
然此番。
赵佾所下的,却是空诏……
曾经的赵葱以为,这长平一战,乃是一次自己腾飞的机会。
却未曾想。
此番却是成了自己的一道催命符。
所有的梦想,都是幻灭了。
他成为自己的王和别人博弈之时的一个牺牲品。
尊得赵王之令,便是负于赵国。
而不尊赵王之令,便是负得王命。
赵葱,已无幸免之理。
曾经的雄心壮志,如今在赵葱自己看来,却是那般的可笑。
这一次。
赵葱踏在曾经赵括曾经所在的帅帐。
他不明白。
当初自己的那位前辈,在临亡之时,是如何想的。
但是此刻的他,立于帅账中良久。
心中所思所想,却俱是复杂。
“赵王……赵国……”
“原来忠君并不一定是忠国,而忠国,往往不得忠君……何其谬矣?”
赵葱仰天大笑,然而笑着的同时,双目却尽是通红:“李牧将军啊,赵葱悔不听你之言……”
“无有其德,不配其位……这赵国之主将,赵葱无能却居之,反遭祸患……”
赵葱后悔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却是没有后悔药的。
两封锦帛,如同催命符一般。
死死的压在赵葱的身上。
让他时时刻刻,都不得喘气。
半晌。
直到副将回到营账。
见得面前满是憔悴的赵葱,却是瞬间面色大变:“将军,你这是!?”
赵葱缓缓抬头,见得麾下副将,神色稍缓:“如何了?”
面对赵葱的询问。
这边的副将,满是疑惑的同时,却是拱手:“启禀将军,凡有议论此事之人,皆已被抓获,共有上千人之多,只待得将军一声令下,便可以蛊惑军心,立斩之……”
面对副将之言。
赵葱却是缓缓摇头:“罢了,罢了!”
沉沉一句。
赵葱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便是朗声道:“眼下,太原为秦军所陷,你以本将之令,令长平关所有将士,带得粮草辎重,立刻驰援太原!”
一句之后。
副将大惊。
“将军!?”
副将猛然抬起头来,脸色的神色已经是极为的难看:“这却是何故!?若领得大军驰援太原,则长平,岂不为秦军所陷!?”
副将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的赵葱。
有那么一刻。
当赵葱之令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副将甚至真的以为,赵葱是不是如同那些流言所说的一般,当真是于秦军所有勾结。
否则,如何会下得如此离谱之军令?
赵葱见得面前之副将,却是苦笑一声:“本将,又如何能不知?”
“若驰援太原,则长平必失也……”
“然而,本将为赵军主将,奉得王令……虽知不可违,亦不得不为……”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葱将锦帛递于副将之面前。
见得空白无得一字的锦帛。
副将算是明白了些什么:“这是……”
赵葱缓缓点头:“此乃,我王之诏令。”
副将深呼一口气。
赵葱的处境,他身为赵葱之心腹,又岂能不知。
当下,便是不住呼喊道:“王上糊涂啊!”
“怎能如此下得诏令!?此欲置将军于死……”
话还没说完。
赵葱却是神色一厉:“放肆!你为赵将,食得我王之禄,安敢如此私相议论于我王!?”
副将低头:“可是将军,王上之诏令,不但将长平拱手而让于秦人,而且如此一来,将军身为主将而失得长平,王上更以一纸空诏而示人,分明是将此等罪过,悉数推于将军之身,如此岂非……”
赵葱低头,却是苦笑一声:“即食君禄,为君分忧。”
“赵葱食王禄,自为我王分忧。故此番,你得本将令,领麾下大军,驰援于太原吧……”
幽幽的一声长叹。
这边副将却是一瞪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上下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末将领军!?”
“那将军呢!?”
赵葱转头。
西面丹水。
此时此刻。
脸上的表情,已满是郑重:“本将为赵将,自当为我赵国,镇守长平!”
“秦军欲取长平,需先从赵葱之尸首踏过。”
缓缓的佩上腰间之宝剑。
当说得这句话的时候。
其势,已锐不可当。
唯余麾下副将,此番已是泣不成声。
于是乎。
奉得赵葱之令。
十数万赵军,浩浩荡荡奔赴太原而去。
而不过片刻。
丹水西岸,光狼城。
桓齮缓缓一拱手,满连皆是兴奋之色:“白淑将军,赵军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