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臣子,却指责君王越界?
就如同在质问赵佾这个赵王,何故谋反。
虽然讽刺。
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庞煖和李牧之言。
那剩下来的大多数的赵臣们。
不但是没有任何的斥责和异议。
反而是沉默着。
站在了庞煖、李牧两人的身旁。
虽未曾言语。
但是他们的举动,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正如李牧先前所言。
赵佾这个赵王此次,的确是越界了。
身为赵王。
庞煖、李牧他们,可以允许赵佾昏庸,可以允许他酒池肉林……
他可以做很多,这是他身为赵王的权利。
作为臣子,他们对此也只会劝谏,而无逼宫一事。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赵佾这个赵王的任性,不要损害到赵国本身的利益。
而这一切。
此前的赵佾不明白。
所以,他越界了。
而代价是。
十余万赵军,惨死汾水河畔——这是一个赵国根本不能承受的代价。
也是所有赵人,都不能接受的事实。
赵佾明白,此刻再不做出改变。
他这个赵王,很快便不再是赵王,算是要做到头了。
赵佾不愿如此。
他还有野心,他还有报负。
为质咸阳多年,过惯了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好不容易一朝得势,掌百万人生死之权柄。
这一切,他不愿意失去。
于是乎。
妥协,便是成了沉默的现实。
弃卒保车,便成了无奈之下的唯一的对策。
而无疑。
佞臣郭开,便成了这个被赵佾弃掉的小卒。
当赵佾那冰冷的眼神,径直的望向自己的时候。
郭开当真是慌了。
瞪大了眼睛。
在上一刻。
他还是备受赵王恩宠的重臣。
不过二十余岁,便得拜上卿之位。
风头一时无两。
权力、财富、土地……
一人之下,而百万人之上。
曾经少时,郭开想要的一切。
在如今,都是拥有了。
然而他没有听过一句话。
以美色而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而徒以恩宠而事人者,宠尽而祸至。
而如今。
赵王的恩宠尽了。
郭开的祸患便来了。
郭开也不是蠢人。
已知大祸而临头。
两股战战,肝胆俱裂。
额头满是冷汗。
却只能以哀求的目光,而望向面前的赵佾。
而赵佾自己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又如何能顾得上郭开呢?
“郭开,你可知罪?”
仅仅是赵佾的一声言语。
这边曾经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郭开,便已经是无力的匍匐在地上。
“王上……臣……臣……”
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此刻,郭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赵佾缓缓起身,那脸上的表情是愈加的冷冽:“昔日罪臣姚贾坐罪,你替之藏匿,逃往秦国以资敌,此为你之罪一。”
“你为上卿,贪污受贿,墨得钱粮土地无数,此为你之罪二。”
“纵容府上家奴,专横跋扈,以致无辜赵人家破人亡者众,此为你之罪三。”
“勾结秦人,隐瞒秦国细作之行踪,此为你之罪四。”
“收受秦人贿赂,构陷忠良,屡次诬陷庞煖、李牧等忠臣,此为你之罪五。”
“欺上瞒下,不经寡人同意,便假传寡人之令,命赵葱调长平赵军撤离长平,以至长平失陷,十余万赵军将士牺牲,此为你之罪六。”
“桩桩件件,皆为死罪,其罪不容恕,寡人赐你车裂之刑。”
“你,可知罪?”
赵佾此前不知郭开之罪?
自然是知道的。
明知其罪,却依旧用之。
非是赵佾昏庸。
而是他欲夺赵国之权柄。
便需要郭开这样的佞臣。
这样的佞臣,对外无能。
然而对其内来,却是一把利刃。
所有,在如此的情况下。
赵佾对郭开可以听之任之。
然而此刻。
当东窗事发。
郭开便成了赵佾抵挡群臣锋刃的一面墙。
曾经的恩宠,此刻尽成刀剑。
每一份,都是足以取得郭开性命的利剑。
郭开颓然。
径直的瘫软于地。
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在不住的颤抖着。
不知是过了多久。
才是颤声拱手:“臣……知罪……”
随着郭开颤颤巍巍的一句。
不过片刻。
曾经备受赵王宠信的一代赵国权臣,上卿郭开。
被赵佾下令,处以车裂之刑。
举族,皆被夷灭。
贪婪反为贪婪误。
一生机关算尽,反害其命。
郭开一死。
赵国举国上下,皆以欢腾。
无数赵人奔走相告。
似乎因为郭开的死。
连先前之惨败,都暂时的忘却了。
而庞煖、李牧两人。
因为赵国除害有功。
皆被赵佾这赵王,得封君位。
庞煖为晋阳君。
而李牧因抵御列国,夺回赵国故土,屡建功勋,获封代城君。
自此后。
赵佾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称病。
所有赵国的朝政大事。
皆交由庞煖和李牧之手。
而在两人接手了赵国的军政大务之后。
很快。
便是开始积极动员。
派得使臣,加紧联络各国。
而列国。
也因前番秦国屡攻三晋之地。
本就对秦国心生芥蒂。
很快。
合纵攻秦之盟,又将复起。
而此刻。
咸阳宫中。
已为中更的白淑。
自赵国班师回朝,终回到了咸阳。
面对面前不过十二岁,却已和她一般高的嬴政。
白淑的脸上,也是带上了些许的唏嘘。
一时之间,竟是恍如隔世。
时间过得太快了。
一转眼,当初在其父之葬礼上,见到被赵姬抱在怀中的那个小婴儿,仿佛还是昨天。
而不过一晃神。
那个曾经的小婴儿,却已成为了参天大树。
“大军都已撤回了?”
面对嬴政的询问。
白淑缓缓的点了点头:“此番灭得赵军之后,列国必将震恐。合纵攻秦之事,已无可避免。”
“故此番,灭得赵军之后,吾和王翦,便领得大军一道返回了函谷关,便连留守光狼城、上党之大军,亦是悉数后撤。”
嬴政听得白淑之言。
缓缓的点了点头。
若是不通军务大事。
或是寻常之人。
可能还会疑虑。
既然已大胜赵军,更占据了上党、长平、太原如此重地。
可以说。
一小半的赵图,都已落入秦军之手。
好不容易得来的土地,却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未免太过可惜。
然而此番的白淑和嬴政,自非常人能比。
别说是一小半的赵土了。
便是一整个的赵国又如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罢了。
该放弃的时候,自然便要及时放弃。
此战他们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尽量屠灭赵国之有生力量。
如此汾水一战。
他们的目的已然是达成了。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攻下的上党、太原等地。
虽然重要。
然而为了大局,却自然可以舍弃。
如今列国即将合纵而攻秦。
若坚持驻守远离秦图的上党、太原等地。
不过是徒费秦军将士之性命罢了。
一切之重点。
都在不久之后的列国伐秦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