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爷孙两的搭配平平无奇，但让萧然有些动容的，是他们的身体。
老者古稀有余，右臂早已连根消失，就连左臂也是残缺，两根手指的左手，牵着他的孙子。
而他的孙子，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夜空里的明亮星辰，倒映不进他的灰瞳。
人群都情不自禁的让出一条道路，原因无他，除了对方的惨状之外，还有就是老者身上那身建国军装。
军装上，挂着足足十三枚勋章，明晃晃的勋章像是无声的丰碑，诉说着这具残缺身躯的丰功伟绩。
萧然几乎是一瞬间就站起来了，直接三步并做两步迎了上去，把对方扶着坐下来。
看着这身军装和勋章，萧然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他虽然不认识这些勋章，但从外表上看，就足以看出它们的珍贵。
“老同志，您先坐，我这就给您注射。”
对方的年纪和身体，让萧然需要调整一下药剂的药量，但对方却摆了摆手，有些沙哑但中气十足的说道。
“我一把年纪，用不着，您给我孙子看看。”
萧然默不作声的扶着小孩子的手，让他知道自己在哪里，同时萧然另一只手朝身后一招，第二医院的医生心领神会，立刻走了过来。
那个医生小心翼翼的扶着孩子看了半天，不多时就叹了一声，靠在萧然的耳朵边上小声说道。
“这以前在我们这里看过，先天性视力缺失，现有医疗手段，没有办法治疗。”
萧然心神一凝，但脸上表情丝毫不变，有些关切的问道。
“老同志贵姓？”
“免贵，姓姚，战友们都叫我老姚，您随意。”
老姚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萧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姚老同志，我有把握治疗你孙子的眼疾，只不过……”
听到萧然居然能够治疗先天性视力缺失，不仅仅是老姚，就连旁边的医生，都愣住了。
而靠得近的人群，更是炸开了锅！
“萧然院士连这种病都治得好？！”
“真有这么神？”
“这要治得好，就是在世华佗了都……”
“不至于，华佗可治不好眼疾。”
“天佑夏国，这是出了个奇人啊！”
“……”
“只不过什么？”
老姚也有些激动起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握住萧然的手，身上的勋章蹭得哐当直响。
他的眼神炯炯有神，直勾勾的盯着萧然。
萧然感觉仿佛被一个枪口指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本能的想要避开他的双眼视线。
看到对方激动，萧然拉住了对方的手，看了一眼他的孙子，压低声音道。
“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姚疑惑的看了萧然一眼，点了点头。
医生狐疑的看萧然扶着老姚到一旁大厅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解释什么，然后就看到，老姚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他有些好奇，想靠过去听个仔细，但却被自家院长瞪了回去，只是听了个什么“断肢重生”“切除”“治疗”字眼，不明所以。
老姚看着萧然，后者点点头。
“如果只是眼球出了问题，那没问题，我百分百能治，但如果是脑部视觉神经出了问题，那就相当困难了……”
老姚有些诧异于萧然这么自信，但如果是后一种的话……
“唉……”
老姚叹息一声，也许是想起自己的孙子，他捶着胸口，脸上一阵痛苦。
“老夫十四岁打寇，南征北战三十年，到头来连自己的孙子都救不了……”
“萧然同志，今天我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我孙子。”
老姚抓着萧然的肩膀，恳切的说道。
“我一把年纪了，要这些手脚也没什么用，但我孙子还年轻啊，他都不知道，我们的国旗是什么颜色，他连我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你说我得有多难受……”
说着说着，最后两个字已经带着些许啜泣，这位八九十高龄的老兵，说起自己的孙子，不禁老泪纵横。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血肉，尤其是老来得子再得孙。
这份骨肉相连的痛楚，如果能够用东西换掉，老姚愿意拿自己所有的荣誉来换。
“萧然同志，我把我孙子交给你，医不好也没关系，只要医得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是身上这些东西……都可以给！”
老姚说着，就要去扒自己身上的勋章，吓得萧然连忙制止对方。
“老同志，您心情我明白，放心吧，我会治好的。”
治疗一个视力缺失对于萧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而让一个人重见光明，那可就是大事！
三两话说罢，萧然扶着老姚重新走了出来，萧然看到了被医生陪着的小孩。
对方的年纪，也就是在十五六岁左右，比萧然还小，不知道是否从小就饱受苦难，他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坐在位置上稳稳当当。
也许是听到萧然和他爷爷的脚步声，他面朝着萧然的方向，双目依旧是无神，但萧然似乎感觉到，这双被蒙上一层灰雾的眼眸，藏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先查查这孩子的视觉神经，再做下一步的治疗。”
萧然对着旁边的医生吩咐道，后者连声应是，而此时萧然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一只陌生的手抓住了。
他回头看去，却发现老姚的孩子伸手抓住了他，从他脸上的表情，萧然可以看出来，对方很紧张。
“小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萧然俯下身子关切的问道。
老姚看着他，他抿着嘴唇，似乎有什么话，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只能支支吾吾的做声。
萧然没有催促，身后已经稀疏的人群也没有催促。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孩子的问题。
许久之后，也许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扬起脑袋。
“同志，我能好起来吗？”
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但看着对方灰色的眼眸，萧然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
他稍稍用力握紧对方的手，坚定的说道。
“可以的，我会让你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