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上玄司空镜处银丝白衣飞朔，灰眸断言，突然零落尘间。
来人一身劲红，烈焰红唇行衣款款，手腕处却缠绕着黑甲，眉间狠戾，语音冷淡，“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么紧张干嘛？有萧未岷在，他……不会有事。”
“何清我警告过你！别动他俩，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他愣了愣，灰色眸瞳看起来有些惊慌，随后暗自咬牙道，“我只想救他……”
“你踏马自己都没救了！还救个屁！管好你自己行吗？！”
他感受着眼前人炸毛的模样，淡淡温柔一笑，“阿里，七万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啊……”
万里顿时眼底的焰焰光芒黯淡了些，不忍心中悲哀地扭过头，“你给我解释一下。”
“时间不够，他——”
“究竟是时间不够！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心思！你自己心知肚明！”万里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狡辩。
“……”暗自沉默，戚戚然地低下头。
“他不是你的阿鱼，何清……你看清楚，你的阿鱼早就被你自己亲手埋葬了，而他是顾清衍的宋乐鱼！不是你的……阿鱼……”
“嗯，我知道。”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却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得以勉强言说出口。
“你……”万里见他这般镇静，心下语塞。
那双暮色苍茫的灰眸，他眼中的视线似乎只落在一处，眸里无波无澜，显然是失明者。
他忽而抬头扬唇，那张脸俨然是与某人一模一样，只是白发如瀑，他面色虽苍白无力但也带着笑意，满心诠然。
“我知道，以前是心配不上他，现在是身子配不上他。”
万里烦闷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心有所怜悯没再刺他，依旧愤恨道，“你知道就好……”
“你家那位如何？”他问。
“无。”万里那刚来时的怒火气焰已经缓缓消下去了，语气自然冷淡。
“你多说个字会死啊。”
“你不配。”万里直言不讳。
“……”他轻笑着，眼眶微红，“是，我不配。”
……
……
七万年前，他是何清，世人尊称——清河仙尊。
他死后拒入轮回身死魂灭，却偶然得天道垂怜，允他等待万年只为见一人安乐，守一人长命。
可他也须得助天道归元，维持万物生意无灾无难，这是他与天道之间的交易。
三千年前，他寻到了他想见的人，可那小小残灵竟敢轻薄于那人，他控制不住内心妒火动手打散了那灵体，却没发现那小残灵的面目原是自己孩提时的模样。
毫无疑问的，他那次被天道惩罚了，最后再回过头去找那人时，自己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业绩不错的话，天道偶尔还会给他一些奖励，比如随意给他一个躯体让他休息个两三年。
那年他在人界做了皇室国师，侯府家的小公子出生，他莫名其妙地被引荐来到了侯府，侯爷大度，让他为子赐名。
他本不想干预，可自己的嘴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撰就新词还语宋，莫将秋绪向今悠。那便叫宋悠罢。”
他对这小家伙有些意外的欢喜，就是总感觉小家伙的面孔有些熟悉，可不等这小家伙长大，他又匆匆亡故后，为天道打工去了。
后来，他的思绪灵魂因为维护这世间太久，已经快要消散了，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带着遗憾弥散而去。
可老天开眼，又再次给了他一个机会。
那次顾清衍在妖巍山强行给宋悠消咒时，他那会也正在妖巍山寻寻觅觅对煞气全方位的湮灭。
可一眨眼的功夫，他整个人天旋地转，他所处的空间被一股神秘力量扭曲，他不敌这股异常灵力于是被强制吸引过去，突然陷入昏迷……
他不是这人，但却能与这人的记忆共鸣，因为这人的记忆深处藏着与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阿鱼！
那人的所有记忆加速猛烈地涌进何清的脑海里，这时候的何清什么都明白了。
顾清衍的神识也还未消失，他甚至毫无意识地打算强制吞噬何清的神识。
何清反应过来，与他碰撞，顾清衍势在必得，但何清也不想放弃这唯一一次可以陪在阿鱼身边的机会。
两魄在身体里拥挤地太频繁，顾清衍的神识开始清醒，“你是谁？！”
他惊讶于眼前人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心海里两人一红一白强强对峙。
何清淡淡道，“你不需要我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小徒弟注定会死，你，要救他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已经——”顾清衍被何清打断了话语。
“三千年前，你可曾见过他？”何清随意问道。
“是。”
“我也见过，那个时候是我……打断了你们。”
顾清衍暗下眼神，“为什么？”
何清苦笑，“我们现在的记忆不是共享吗？”
顾清衍顿了顿，顺着记忆去回溯前尘往事，脸色愈加难看，“所以，七万年前，你是本尊的前世？”
“是。”
“呵，本尊真倒霉，你这样的人，竟然是本尊前世！”顾清衍骤然间变了脸色，愤然而语。
“嗯……是我对不起他……”
“那你就应该去死！”顾清衍断然怒吼，眼眶发红，若不是现在是神识状态他真的会上手硬生生掐死这人。
何清一愣，竟也怨念丛生眉宇冷了几分，忍不住讥讽道，“你不就是我吗？”
“你放屁！即便这一世小鱼儿不爱我，我也不恨他，那是我自己的事！我顾清衍永远都不会是你！”
“你可真伟大。”何清不知道知道为什么要与顾清衍犟起来，可能是好久都没有人与他这般说话了吧，但感觉还不错。
“谢谢夸奖，至少比你这个前世的混得好！”顾清衍毫不留情地下口反怼。
何清毕竟年长，知道跟他吵起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而后转眼一脸严肃对顾清衍说道，“你就不怀疑为什么现在他不认识你？”
“我不知道……”顾清衍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
“他这一世注定会死的很惨。”何清当然清楚原因。
顾清衍有些恼怒，他听不得别人诅咒自家小徒弟，“不，我现在只知道你会死的很惨。”
“你知道他刚刚中得是什么咒吗？你就敢直接下手救他？！”
“关你屁事！”顾清衍实在不喜欢这人，再加上那前世记忆在他脑子里来回流窜，更加厌恶何清这小人模样。
“是霜华重。”何清感叹，真是好久都没听见这恶咒的消息了。
“……”顾清衍好像听宗门里那群挫子说过这个，但自己没怎么认真听。
何清瞧他那样就知道他不了解，眉宇间染上忧愁，淡淡道，“你可听说过，霜华重生？”
顾清衍眉头紧锁，托起下巴，“你真的不是傻子吗？”
何清见他显然不信，便语重心长对他道，“世人都将霜华重视为恶咒，可不知道它确实能让人复活。”
“……”顾清衍有些心不在焉。
“顾清衍，你生而便是天道之子，身上有创世天尊的血脉，这霜华重又是创世天尊所创，自然而然你也能让人重生！”
“你怎么这般清楚？”顾清衍下意识蹙眉问道。
何清看了顾清衍一眼，侧过头去。
“因为七万年前，那场使世间修仙者生杀梦魇的浩劫，最终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