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公叹了叹气，暮色从窗外折进来，落在屋子里，有些洒在碎了的茶具上，泛着些微的光，“去吧。”
“是。”管事不便多问，转身寻了那香给沈碧华送了过去，正好遇上了与老太太散步的沈相宜，老太太一把将管事拦住了，“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怎么？他又给大房的送东西去了？”
管事捧着香盒，讪讪道：“碧华小姐这几日睡得不好，国公爷吩咐……。”
老太太抬手将香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冷笑道：“他倒是上心得很。”沈相宜凑近了些，闻着那香，眸底泛起一抹异色，挽着老太太的手，柔声道：“祖母，我方才去瞧过碧华姐姐了，她确实状态不大好，这香或许能让她睡得好些。”她就知道，沈国公对一个人的爱，仅限于那人没有侵害到国公府权益的时候！
“你啊，总这么心软可怎么得了，算了，由他去吧，他这些劳什子香，我也不稀罕。”老太太砰的一声将盒子盖上，朝管事的抬了抬手。
管事见状安抚道：“您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管香罢了，到底这些年里里外外的，国公爷还是向着二房的。”这话说出来，连管事都觉得有些好笑。
“行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不是个爱计较的，去吧。”老太太拉了沈相宜的手往自个儿院里走。
“好孩子，走，给你瞧瞧祖母为你备的嫁妆去。这些东西是早早的给你好些，别到时候主又让黑心的那起子小人给算计走了。”老太太近来在念佛，出来的时候心境要平和许多，可每回见了沈国公，还是跟个炸药一样，一点就能着，炸得沈国公每每气得要死。
“祖母，这些你自个儿留着养老吧。”沈相宜与老太太进院子，她的院子里很干净，连个花都没有，四处种着的都是绿植，开了春了，如今草啊树的，都长起来了，十分宜人。
老太太领着她进了屋，扫了眼四处，吩咐人将门关了，在外头侯着，这才与沈相宜说些贴心的话，“我听说你不想嫁给那个姓薛的。”
“祖母，我与薛大人，并不合适。”她垂眸，端着老太太递过来的茶盏。
老太太轻笑道：“什么合不合适的，不过是你不喜欢罢了，我原也不打算将你嫁给他，如今你既然不喜欢，那咱们就不嫁，前些日子我差人跟着他，发现他不是去春风院，就是同那个姓夏的厮混在一处，那姓夏的，外头传得她医术神乎其神，实则是个庸医，你若是嫁过去了，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祖母，我心里明白。”那条老路，她不会再重新走了。
“你能明白，那自然是好的，祖母先前也是担心你犯了糊涂。眼下璋哥儿又要考春闱了，我担心大房的会使绊子，你可要当心些。”老太太对大房的意见一直很大，可是要动，却也没这么简单。
“祖母，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好着呢，才不会被这些腌臜事影响。”沈相宜倚进老太太的怀里，觉得无比的温暖，在这府里，除了父母，就是老太太最心疼她了。
“好孩子。前些年你受苦了，如今瞧着有了自己的主意，我也就放心了，你祖父偏心那大房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将来你嫁出去了，就好好过日子。”老太太紧握着她的手，这个孙女是她自幼带着长大的，秦大娘子性子大大咧咧的，并不懂什么带孩子。
老太太扫了眼门的方向，叹了叹气，“说是胎大难产，一尸两命，迢迢那孩子也是可怜，这些年一直不受待见，不过，我私下里差人去查过了，这事与你大伯母也脱不开干系。”
“大伯后院里妾室那么多，可除了大伯母生的，以及小娘生的沈迢迢，就没有别的孩子了。”沈相宜前世并不关注这些东西，可到了这一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若说是大伯不成，大伯母为什么生了两个孩子，若说他行，怎么除了大伯母生的，以及那个沈迢迢之外，旁的妾室并无子嗣！
“你大伯母是个善妒的性子，她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府里只有沈迢迢她小娘，那会子那孩子还是个通房，后来生了沈迢迢才抬作妾室。当年的事，实则也是被你祖父压下来的，如今府里闹鬼闹得厉害，人心惶惶的，实则没什么用处。”老太太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掺和进去罢了。
“祖母……你都知道了？”沈相宜有些震惊。
“是你们几个的主意吧？我没去插手，也是想着，此事能震慑震慑她也好！只是就算查出来了又如何？你祖父处处庇护她，断不会为了一个大房的小妾去为难她。”老太太自从知道金氏向二房的两个孩子下毒以后，对这大房就处处堤防着。
沈相宜沉吟了片刻，朝老太太道：“若是事关国公府的，只怕祖父也保不住她，祖母，这些年大伯母处处使绊子，咱们二房过得很是艰难，父亲也一直升不上去。”
“那老不死的，如今是铁了心的要扶持你大伯！你大伯历来不管院里的事儿，如今大房院里的分了一半给花小娘，她能想着去收养那沈迢迢，想来也不算蠢，或许可以一用。”老太太剥了个果子给她，满眼慈爱。
“祖母说的是，等天色晚些，我去瞧瞧她。”沈相宜接过果子，心里暖暖的，果然只有在祖母身边的时候，她才觉得她是个被人细心呵护的孩子。
“嗯，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老太太轻碰了碰她的脸，笑得满眼慈祥。
老太太拿了件披风给她，“要入夜了，天寒得很，你成天的往外跑，要多当心些。”
沈相宜有些懵，“祖母，你怎么知道……。”
“我岂止知道这些，你以为为什么你总从后门出去，府里的人不知情，那一片儿我可都差人守着的，往后若出门，换了男装自己多当心些，带个会武功的在身旁，若是要银子使，就去钱庄里取，祖母在那儿存了好些，够你用的了。”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愈发的疼她。
“祖母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沈相宜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你细心珍藏的秘密，一转身就被别人发现了，而她还以为她自己藏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