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朝中官员谁人不知道海运比漕运更好？漕运不仅运量小，成本大，而且漕河借用黄河河道，黄河几乎年年有灾，虽有潘公（潘季驯）以束水攻沙之法控制，但是黄河水患已久严重，当年潘公曾经感叹黄河治理不能治根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漕运和皇陵，虽然话难听，但在大明，官绅就是比百姓重要。”
沈廷扬知道路振飞的意思是李子明这一套对士绅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他却说道，
“路总督，也不能这么说，我也算是士绅一员，我就觉得挺好的，以往赋税全压在百姓的身上的结果就是养出了李自成这个庞然大物，或者说，没有李自成也有王自成，赵自成，而这些流寇可是要命的，相比之下，把钱交给朝廷让朝廷不好吗？”
路振飞苦笑道，“但很多士绅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只会觉得觉得朝廷是要抢银子来了。”
“所以路总督你是决定站在南京一边？”沈廷扬皱了皱眉头，说道，“虽然辽国公手下的船只以大船为主，但是辽国公和郑家关系密切，他想的话很容易就能凑出一支新的船队打进长江，总督手上这支船队是打不过朝廷的。”
“我没想和辽国公打，”路振飞站起身说道，“我知道辽国公麾下的辽兵不论水战陆战都冠绝大明，但我想说的是，辽国公不能用对付建奴的思维来治理大明。”
路振飞继续说道，“对付建奴很简单，靠武力碾压过去就行了，但大明不能这么搞，一旦辽国公总是习惯于靠武力，那么将来是要出大问题的，总不能把所有反对者都杀光吧？”
路振飞犹豫地说道，“可是我听说高杰投靠辽国公之后辽国公转头就让他去打刘泽清，如今两拨人马正在宿迁厮杀……”
“一帮丘八而已，死了就死了。”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士兵在沈廷扬心中的地位并不高，他说道，“再说了，我在路上听过了，这帮丘八把淮安府祸害得不轻，死了就死了吧，依我看，这群丘八死了倒是好事。”
路振飞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说道，“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多说显得我是为了霸占船队一样，对了，”
路振飞严肃地对沈廷扬说道，“季明（沈廷扬的字），我知道你一直想搞废槽改海，但漕运乃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而且，扬州，淮安之繁华也是因漕运而起，一旦真的废槽改海，出的乱子将远远超过此次摊丁入亩及士绅一体纳粮这两项新政引发的风波。”
沈廷扬闻言沉默，废槽改海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这不仅是因为他是海商，还因为漕运这个政策所带来的吸血式繁荣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毫不夸张地说，明代漕运带来的繁荣是建立在黄河、淮河地区的民众的苦难的基础上的，漕运使得黄河治理永远治不好。
沈廷扬亲眼见过黄泛区灾民们的惨状，对比于扬州的繁荣之后他内心至今无法平静。
看到沈廷扬沉默，路振飞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得从李子明那里找突破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