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的口吃导致他更加自卑，甚至不敢和别人对视，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吴笑看起来很紧张。
夏鸣迟发现他好像更瘦弱了，脸向内凹陷，颧骨突出，瞪着两个大眼珠子。
赵桔将画搬出来，轻声道：“老师，吴笑来了。”
画的下边缘，血迹处发出刺眼的白光，白光微微减弱，美丽的倩影出现。
陈铃缓缓睁开眼睛，“吴笑。”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和呼唤赵桔完全是两种感觉。
吴笑浑身直打哆嗦，强迫自己抬起头，开始的表情是疑惑，在终于确定陈铃的身份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陈老师……”
陈铃冷笑：“你当时在学校乱造我谣言的时候，估计没想到，咱们居然还能再见。”
“你那时候只以为我死了。”
“头顶三尺有没有神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做坏事会迟早会遇见鬼的。”
“对、对不起！陈老师！我真的对不起您！”吴笑趴在地上对着陈铃疯狂磕头。
一下，又一下。
他磕的十分用力，没多久，额头就破了，皮肉黏连在一起。
“你当年在画室隔壁的小房间偷窥我换衣服，我想着你还太小，便没有追究。”
“再后来我死了，你就开始在学校里说，我为了嫁入豪门未婚先孕，没有得逞就以死相逼，败坏我名声……”
“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记恨我？！”
陈铃的声音带着愤怒，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失态，而是保持着属于老师的得体。
吴笑低低伏在地板上，冷汗涔涔，大脑完全空白，身抖如筛糠。
赵桔急躁地推了他一把，“快说啊！”
陈铃在赵桔的心中，是完美女神那样的存在，无论人品还是艺术造诣都让赵桔心服口服。当年听吴笑在学校造谣，赵桔还进行过反驳，吴笑那时候讲话伶牙俐齿——
“你是被她蛊惑了，人心隔肚皮呀~我亲眼看见一个男的上去搂咱们老师。”男生翘着二郎腿，说的有鼻子有眼。
“咱们老师呢，欲拒还迎、欲说还休，见了男人就腿软！哈哈哈哈！！！”
如今的吴笑，不仅磕巴，发音还很不清晰。但他当时说的如此过分，夏鸣迟觉得这属于咎由自取。
吴笑道：“我、我本来想学油画的，结果陈、陈老师和我爸妈说，不让我学……”
“老师从来没有肯定过我。我、我想哪怕再差劲，也总、总有一丝丝优点吧……”
“不、不就是怕我以后从事这个行业，抢、抢你饭碗么。而且，我偷、偷窥过你，你只是表、表面原谅我，实际利、利用教学打击报复我。”
这么多年，吴笑终于说出当年污蔑陈铃的真相。
陈铃听完，无奈又无语，她苦笑着仰头，长长叹了口气。
“在油画上的投入与产出比太少了，我不希望你做无用功。”
“其次，我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用要求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你们。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存在打击报复。”
“一个行业想要获得良好发展，必须存在竞争，所以我不怕你抢我的饭碗。”
陈铃耐着性子向吴笑解释。她终于知道，自己当年对学生的严格要求以及良苦用心竟然造成了如此大的误会。
吴笑眼圈中泛着泪光，哀求道：“陈老师，求、求您原谅我，看在师生一场……我太痛苦了！！！”
“八年了……”陈铃喃喃，“师生一场……你也受到惩罚。”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吴笑面前，是半截舌头。
吴笑欣喜若狂，将那半截舌头放进嘴里。
“陈老师，我恢复了！”吴笑从地上爬起来，兴高采烈道。
他脸上重新有了神采，讲话不再口吃，吐字也清晰起来。
陈铃很平静，“去吧，以后不要再做蠢事。”
吴笑朝陈铃深深鞠躬，然后慌张离开。
陈铃的身体变得稍微亮了些，她现在能从画中迈出一只脚。
“我的怨气已经成功消解了一半。”
赵桔开心道：“太好了！”
夏鸣迟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太顺利了吧，吴笑认错认得心甘情愿。但问题是，他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将老师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想成打击报复，就随便编织谎言污蔑他人清白。
这种人会后悔吗？还是说，他只是后悔被抓住？
申汀说：“那就剩下江檀了。”
夏鸣迟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江檀，如何让他向陈铃道歉。
白天陈老师只能待在画中，晚上江檀又疯疯癫癫的，在艺术空间四处乱窜。
陈铃说：“我刚刚消解部分怨气，花费了许多体力，所以只能等明天。”
赵桔很担心：“万一江檀伤害您怎么办？毕竟您的死也和他有关。”
“明天晚上你们提前将画搬出去就行，不要担心，江檀的猫化状态是因为铃铛的魂魄附在他身上。铃铛可是我养的猫啊，怎么会伤害我呢？”
陈铃看了看旁边的猫咪标本，长发如瀑垂在肩旁，眼神温柔如水。“也该让铃铛回到我身边了。”
夏鸣迟想，如果陈铃不死该多好。那么，会有更多的学生接受陈铃的教导，成长为温柔善良的画家，也会有更多美好的画卷问世。
可惜，总有人喜欢毁掉美好。
这种人拥有世界上最龌龊的思想、最阴暗的内心，见不得光。
他们充满破坏欲，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