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迟提议,“孟姐,我们陪你去楼下散散心。”
孟奕洁艰难地挤出笑容,本来她想说,不要因为自己家的破事浪费大家的时间,但她从同伴的眼神中看到信任和关心。
他们几人,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团队。
孟奕洁说:“好。”
小区人车分离,绿化做的不错,到处是绿植掩映,人行道铺花砖。
如果不是穿到游戏,感觉仿佛来到某个公园。
孟奕洁的心情舒缓很多,她开始主动讲起自己的事。
“我爸就是个只会家暴的渣男,经常和狐朋狗友在外面喝得烂醉,回家就打老婆。”
“那时候家里条件很差,住的是筒子楼,这种高档小区根本就住不起。”
虽然孟奕洁在心中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分清楚现实和游戏副本。但她承认,在孟父向孟母挥拳头的瞬间,她几乎失控。
她仿佛猛地被拉回二十年前。
那种惊恐、愤怒如同虫蚁,咬食着她。
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就是她的母亲,在旁边把嗓子哭哑的小女孩,就是她。记忆容易被时光磨掉,但心理创伤是无法抹去的烙印。
就在几分钟之前,在厨房里,她忍不住发抖。
太难受了。
来到一处长椅边,夏鸣迟说:“我们坐下休息会儿吧,孟姐也不要再想了。”
话音刚落,有个娇俏的女声道:“想什么?是在想怎么把我从湖边拉出来吗?”
原来,玩家们在不知不觉间走到水池边,讲话的是池中女鬼,泡到惨白浮肿的手托着河灯。
夏鸣迟记得,之前的河灯已经被他从水中取出,不知道是谁又放了一盏。
“先说好,可不是我故意来这里的。”女鬼对夏鸣迟说,“总有河灯指引我,我能感受到强大的引力。”
陆绮怀道:“中元节放河灯,通常是为了寄托对亲友的思念,或者普渡孤魂野鬼。”
夏鸣迟:“副本里的故事也要相互关联,比如孟姐的父母,还有池中女鬼……”
孟奕洁马上道:“我母亲是因为家暴去世的,不是落水。”
女鬼的脑袋慢慢从水下伸出来,四周漂浮的头发逐渐贴在她的皮肤,盖住她的外貌。
“你们还没想好如何将我从水中拉出来?”
孟奕洁二话没说,直接伸手,抓住女鬼的头发猛地往上拽!
女鬼的脑袋居然和身体脱离,脖子脆生生的,如同劣质塑料。
女鬼:……
孟奕洁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夏鸣迟思考:“她脱离水池应该另有条件。”
孟奕洁尴尬地将脑袋放回去,女鬼脑袋怎么都接不上。
女鬼只好一手揽住属于自己的河灯,一手抓着头,防止漂走。
诡异的是,她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还很开心。
“没有关系呀,姐姐做什么都可以!”
孟奕洁:“诶?”
这调皮的语调,孟奕洁太熟悉了。
孟奕洁用手把女鬼的头发撩起来,苍白无生气的小脸属于扈采薇。
夏鸣迟惊讶:“怎么是你?!!!你不是玩家吗?”
“可能我之前表现太出色,被游戏收编。”她还有点小得意。
被游戏收编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鸣迟看向陆绮怀。
陆绮怀悄悄凑到他耳边,“她应该是属于临时NPC,这种是游戏随机选择玩家来担任。”
“我表现也可以,怎么没被选上?”夏鸣迟问。
陆绮怀笑:“你这么狡猾,成了NPC其他玩家还有活路吗?每个副本都要控制通关率的。”
“再说,你被我选上了。”
扈采薇催促:“赶紧想办法弄我出去,水里太凉了,泡久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夏鸣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扈采薇身上,希望她能多提供点线索。
夏鸣迟:“对方放河灯的时候,你能感受到什么,比如年龄、性别,ta的想法?”
扈采薇思考,“我泡在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瞌睡,所以年龄、性别这些不太清楚。能感受到的……”
“是情绪,我觉得ta非常非常伤心……”
扈采薇说着,自己的胸腔也觉得要炸裂开。她能体会到那个人的感觉,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洁,原来你在这里!”孟母找来,她的眼神扫过水池,似乎根本看不到扈采薇存在。
“水池很危险,不要靠近,赶紧回家吃饭!”孟母的头发纹丝不乱,也看不出任何经受暴力之后的慌乱情绪。
孟父也来了,“死孩子,不愿意弹钢琴,骂了两句就到处乱跑,脾气怎么这么大?”
孟父的眼神落在付清愁身上,居然上去和付清愁握手。
“小洁给老师添麻烦了,孩子乐感不好,学得慢,我们这就督促她背琴谱。”
付清愁:?
之前在厨房的家暴仿佛被抹去,孟氏夫妇好像也看不到夏鸣迟和陆绮怀,他们的眼中只有女儿,以及女儿的钢琴老师。
孟母拉着孟奕洁的手,把她往回拽。
夏鸣迟用眼神示意,他们和孟奕洁“一家三口”重新来到301室。
原本在301的小孟不见。
孟母打量孟奕洁,温婉的脸上神情古怪,既像笑又像哭。
“太好,我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孟父则将玩具积木塞给孟奕洁,毫无诚意地道歉,“好孩子,以后我再也不打你和你妈了,否则叫我断手断脚。”
孟父嘴里不断絮絮叨叨,如同精神错乱,他的手擦过鱼缸边,差点将鱼缸打翻。
在玩家离开房间之前,孟父打飞了小孟手中的积木人。
积木人泡在水中,金鱼在塑料小人身边游来游去。
夏鸣迟记得当时玩具是完整的,而此时,积木人的脑袋和身体分开,漂在水中。
扈采薇……?
不会吧。
夏鸣迟走到鱼缸前,想把塑料玩具捞出来。可是玩具总在触及到他手指时从指缝间滑落,比鱼还难抓。
他明白了,这是孟奕洁的东西,所以只能由她来捞。
夏鸣迟用眼神示意,孟奕洁理解了他的意思。她甩开孟父的手,走到鱼缸前,轻松将塑料小人的脑袋和身体从鱼缸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