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部主簿这话其实说得通,她若是要反驳,得拿出能证明前后不是一波人的证据。
可为了化解之前难民对她的排斥,这段时间叶蓁尽量不过来,对这里的人认识的不多,自然也说不出哪些是新来的。
叶蓁陷入了沉思。
那些新难民见叶蓁久久不说话,误以为她听信了农部主簿的话,焦急地朝农部主簿喊了起来:
“你胡说!我们分明是刚刚才被绑来的!”
“我、本官没有胡说!”
农部主簿有些口不择言。
两边都面红耳赤,各执一词争论着,谁都说服不了谁,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叶蓁心中明白农部主簿有问题,可她偏偏没有实际证据。
按照例律,没有证据就无法处理相关官员,农部主簿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在这里颠倒黑白。
新难民在旁边看着农部主簿不停瞎说,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为他们说话,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几乎想要和这些人一起同归于尽。
“别吵了。”
叶蓁忽然开口道。
她的目光从左向右掠过,似乎是在看那些难民,但其实她在看难民背后的那个人。
是林彬。
林彬被叶蓁派过来暗中调查,是最熟悉这里情况的人之一,只是他的探查是暗地里的,不能作为证据。
但是林彬知道有人可以。他伸出手指,悄悄指了指旁边的官兵。
叶蓁假装无意般瞥了一眼,立刻会意,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她怎么就没想到,天天在这边的除了难民和林彬以外,还有这些负责施粥和帮忙的官兵。他们天天和难民打交道,必定熟悉这里的大部分人。
“主簿大人,你说这些人说谎,可有证据?”
叶蓁制止了他们的吵架后,转身询问起农部主簿。
农部主簿措不及防,吓得手里帕子差点拿不住,半天才镇定下来:
“这……本就没有的事,要本官如何证明啊。”
叶蓁不管他的狡辩,直接说下去:
“那就是没有了。”
“可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所说是真的啊。”
农部主簿狡辩道。
叶蓁却完全不听他说什么,径自对周围站着的官兵们说:
“诸位日常就在荒地这边帮助难民们,想来最了解他们所说是真是假的,应该就是各位了。”
官兵们从刚刚的氛围中未能看出叶蓁的倾向,此刻忽然被点到,都有些不知所措。
“还请诸位帮忙将事情真相还原。”
叶蓁客气对官兵们说。
“这……”
官兵依旧有些踌躇,目光游移在难民和农部主簿之间。
“这不好说啊,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官兵们接收到农部主簿警告的视线,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咽了下去,只能支支吾吾说上几句。
叶蓁面色一沉。
很明显,这些官兵们碍于农部主簿的官威,不想轻易得罪人,因此都不敢说实话。
“说清楚些。”
叶蓁盯住刚刚出声的一个官兵。
“成安王派你们来协助我安置难民,可没说你们连话都说不清。”
“是!”
官兵挺直了后背,再也不看农部主簿一眼。
“按照属下的观察,现在这些难民和原来的那些,确实并非同一批难民。”
此话一出,农部主簿面色登时一片灰败,叶蓁心中却是一喜。
这些官兵是成安王派来的,和难民并没有利益关系,他们说的话可以采信,这下就有了证据。
当然只有一人的证词还不够,叶蓁强忍激动,又询问了几个官兵,都得到差不多的答案,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主簿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蓁转身质问农部主簿。
农部主簿早就后悔之前没上报,现在圆谎圆不上来,眼见就要被拆穿了,他垂着头,半天不说话。
叶蓁也不管他,抬手示意了下官兵:
“你继续说,这些难民中那些人是新来的?”
官兵们望了眼难民。
“正是刚刚要罢工的这些。”
“哦?”
叶蓁循循善诱。
“那原来那些难民又去哪里了?”
“逃走后失踪了。”
“此话当真?”
叶蓁道:
“原来那一部分难民真的逃走了?”
官兵不敢面对叶蓁说谎,点头道:
“千真万确,前几日就少了很多难民,农部主簿还派人过来清点过人数。”
“是吗?”
这说的应该就是林彬看见的那事,叶蓁一挑眉,将话题转回农部主簿身上。
“所以少人这事,主簿大人是知情的吗?”
“本官、本官……”
农部主簿浑身冷汗直冒,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本官只是例行公事。”
好一个例行公事,要不是林彬天天在这儿盯着,知道这人从头到尾就没怎么管过这些事情,她还真信了农部主簿的邪。
可见这人当监工是半点本事都没有,但在狡辩这一项上,倒是颇为熟练,叶蓁差点被他气笑。
“看来是知情的。”
叶蓁忍着怒气,冷冷望向农部主簿。
“既然主簿大人说是例行公事,还请问大人一共清点过几次?可有详细记录?”
叶蓁知道农部主簿其实只清点过一次人,她是故意这么问的。
农部主簿听完就一阵头晕,他只是狡辩而已,去哪里给叶蓁变出详细记录来?
“不巧,记录不慎遗失,找不到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农部主簿也自知事情败露,但他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叶蓁到目前为止只过来看过几次,对这里的事情应该知道的不怎么详细。
退一步来说,就算她知道大部分事情,但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就当这是真相,不然她也不会找官兵来佐证难民的说辞。
如此一想,农部主簿分析出了自己当前该如何应对。
脱罪是不要想了,知情不报这个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翻不了案,但其他的事情,诸如难民为何离开、何时离开这些事,倒还有点文章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