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的思绪稍稍理清楚后，江阮阮靠在傅聿城的肩头，低低咬出几个字。
她很感谢，很感激。
在所有人都把她遗忘并抛弃后，他会想起她，并回头来找她。
也很感谢，在她以为自己是异世来客时，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胡闹而顺水推舟地远离她。
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也一如既往，没有放弃过她。
傅聿城闻声，低低笑了一下。
“你我是夫妻，说这些做什么？何况，我回来找你，本就是我该做的。”
倘若那天他没有回头找她，今日也不配在这里哄她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当初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没有把她遗忘在河边，自然也不会让她在心里生出梦魇。
如此，她便会好好的。
只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如今想再多也没有逆转时光的可能。
不妨想开一点，在未来对她更好些。
傅聿城垂眼，看着还趴在自己肩上的妻子，温柔的眉眼荡漾开笑意。
他放在她背上的手指勾起她的发尾，在指尖绕了绕。
“还难受吗，要不要出走走？贺导他们也挺担心你的，歇一会儿就出去看看好不好？”
“……嗯，先歇一会儿。”
江阮阮早已经停止哭泣，但没有从傅聿城怀里离开，依旧懒懒地趴在他肩上。
她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
大哭一场之后，心口的郁气消散许多，甚至觉得浑身轻松。
只不过刚抬眼，就看到傅聿城肩上湿漉漉的一片。
要是只有自己眼泪就算了，万一什么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肩上，未免也太……丢人。
以至于她都不敢抬起头。
正巧，她这会儿还没力气从他怀里离开。
索性就当个废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照顾。
目光下移，江阮阮忽然怔了一下。
她看到傅聿城那只正在绕着自己发尾的手腕有几道红痕。
掐出来的痕迹，几枚鲜红的指印，在他的手腕上格外刺目。
也不知道她在昏睡的时候，对他做了些什么，又使了多大的劲儿。
江阮阮眨了眨眼，指尖落在他的伤口上。
她看着那几道红痕，眼底浮现心疼和愧疚。
傅聿城垂眼，顺着她的视线落下去，心中了然。
“软软又不是故意的，说什么对不起？况且也不疼，明天痕迹就消了。”
江阮阮没吭声。
她指尖落在那道指印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无缘无故，便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后腿跟被花盆撞了一下的事情。
明明比他手腕上的痕迹还要轻，他却非得要给自己上药，甚至还拿她手臂上的伤说事。
他呀，何必如此。
江阮阮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调整了一个姿势，以更亲昵的姿态窝在他怀里。
“傅聿城，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情，你知道吗？”
“软软说过，我自然知道。”
他也不多问她记起什么，只是她说什么，他便全然相信地回应她。
江阮阮心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会有他那么傻的人？
她翻转自己那只手上的手臂，将那道丑陋的伤口显露在外，语气无比认真。
“这道痕迹，或许手术的方式可以让疤痕消失，甚至能彻彻底底地看不见。我虽然不记得我为什么不去消除，但我可以肯定，我绝对不是留着在怪你。”
或许是在留着提醒自己。
但绝对绝对不是留着来怪傅聿城。
只有他一个人回头来找她，她怎么敢怪他呢？
他那样好，她也舍不得。
江阮阮虽然不记得从前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但她也相信自己做不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将这道丑陋的伤疤留着，无非是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她是一个曾被父母亲人抛弃的小丑。
提醒自己，她在他们心里毫无地位，连消失可能都无人发现、无人在意。
提醒自己，这世上大抵没人会爱她，所以她也不要轻易地交出自己的感情，只要她自己爱自己就够了。
不过现在，她想赋予这道伤疤一个新的诠释。
无论曾经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弯了弯眉眼，抬头认真地看向傅聿城。
“傅聿城，我留下这道伤疤，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忘了回头来找我的你。”
“只要它不消失，这一辈子，我都会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