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门声透过寒冷的空气传来。
他头也没抬，“进来。”
“殿下，事情已经办好了。”
王止屈身行了个礼，汇报了刚才看到的。
祁连边看奏章边听他汇报，眼睛都没抬，“好了，知道了，下去吧。”
王止行了个礼，想要退出去，顿了顿，转过身又停住了。
祁连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问道，“怎么？还有话说？”
王止跪下道，“卑职死罪，不知殿下此举何意。”
他自小跟在祁连身边，知他性格，最不喜别人打听他的处事。
祁连今日奏章也看得差不多了，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霎时间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他没有责怪王止，只不过现下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态。
为什么那个叫陌九的人一回来，自己无时无刻都觉得不安？
他垂下眼眸，眉间疲态尽显，“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不想让祁盛捷足先登，拉拢了父皇面前这位新晋的红人。”
王止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站了起来，抱拳道，“谢殿下不罪。”
祁连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一直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个人，远远地站着，看不清面貌。
每当他前进一步，那人退后一步，总追不上，也总看不清。
他捏了捏鼻侧两翼，“没事，知你是关心，不是刺探。你我也算一起长大，私下不必如此拘谨。”
王止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模样，低低问道，“殿下梦魇之症还没好？”
祁连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揉了揉眉心。
不知怎的，自大婚后，就患上了这梦魇之症，请遍全国名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老毛病了，只不过近日，更感不适。”
他垂下手，又嘱咐王止道，“你明日且吩咐下去，备些东西，过几日我要去拜会拜会这位陌小将军。”
王止道了声“遵命”便要下去，刚推开门，见有人站在门口，行了一礼后便绕过去，走进了夜色。
“殿下，都这么晚了，妾身服侍您休息吧。”
祁连转过身，见季蔓儿穿着薄纱站在门口，眼神露出一丝心疼，“蔓儿，这么晚了，怎的还没睡？”
他脱下外套，快步走过去披到她身上，“夜里凉，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季蔓儿闻言，柳叶眉拧了起来，顺势往祁连怀里一靠，弱弱道。
“殿下连日来都住在书房，妾身担心殿下身子受不住。”
祁连轻轻将她搂入怀里，耐心解释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最近父皇交代的事情太多，住在书房，处理公务方便，也不会打扰到你。”
抚了抚发丝，在耳边温柔安慰道，“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
季蔓儿不愿意，扯着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蔓儿一个人睡不着，想要殿下陪妾身一起。”
祁连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便答应下来。
寝殿里，季蔓儿吹灭蜡烛，轻轻躺在了祁连身边，慢慢移到他胸前，手指一圈圈玩着他的头发，柔声道。
“殿下，刚刚妾身去书房的时候，听到您好像是要去拜见哪位将军，可有需要父亲协助的？”
黑暗中，祁连握住她的手，“不用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况且陆大人这半年来帮了很多，这件小事不用麻烦他。”
说到父亲，季蔓儿想起那时父亲让她和李原说的话，黑暗里抬头看了看殿下的脸，心中多了一丝不安。
伏到祁连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才觉片刻安心。
自从听到陌九要回京的消息，她没有一天睡安稳过。可是殿下，不正陪着她么，自己究竟害怕些什么？
她翻了个身，面朝上，盯着顶上的纱帘，原本以为，用术法叫殿下忘掉那人，娶了自己，在朝夕相处中，能叫殿下喜欢上自己。
可是，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什么，虽然待她百依百顺，在外人眼里，也称得上是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
可是，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爱一个女人，只有那个女人知道。
想到此，季蔓儿缓缓抬起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接着一路往上，在双唇上浅浅尝了一小口，柔柔道。
“殿下，我们……”
这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邀请，饶是再不开窍的人，也难以拒绝这般迎合与挑逗。
祁连却只是坐起了身，看着怀里娇艳欲滴的美人儿，在额头印上一吻，耐心诱哄道，“蔓儿乖，连日来帮父皇批奏折，我还挺累的，咱们休息好不好？”
季蔓儿虽然心里不情愿，可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是没引得夫君怜爱，心里满是委屈，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听他这么说，再死乞白赖也没意思，略带失望地点了点头。
“嗯，殿下，妾身知道，您早些歇着吧。”
黑暗中，祁连抚了抚她的发丝，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周围一片寂静，外面似乎一片起风了，传来沙沙沙的树叶声。
祁连的心却始终悬着，怎么都静不下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
他回到了竹园，远远就看到桃花树下站了一个少年，纯白的长袍，一顶玉冠束起青丝，负手而立，抬头望着那顶粉红的树冠。
一阵微风吹过，落红如雨，粉色的桃花漫天飞舞，如一场大雨洒落在她身上，静谧的竹林中好像有人在轻声低语。
“三哥，你忘记了么，我们说要一起看桃花的。”
“三哥，我们还约好，要在桃花开得最烂漫的时候，喝上一壶桃花醉，你还记得么？”
忘记了？
到底是什么忘记了？
他疾步跑过去，伸手刚触及她，她又化作一片青烟消失了。徒留他留在花雨中，看着手中的几瓣桃花，怅然若失。
祁连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窗外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