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长安城来了个女将军 >第250章 她是贵族,他是贱民
    郑陵和白起同时扇了扇手,这么冷的天,呵,咋恁酸一股醋味?

    说着也跳下桌子,随后一同朝门外走去。

    陌九老远看到郑龄站在门口,手里拎了什么东西,正仰头不知看些什么。

    她刚刚还要死不活,此刻两只眼睛立刻活泛起来,变圆变亮。

    脸上染上光泽和色彩,笑容从心底漾上嘴角。

    大叫一声“小龄”,一个飞扑,抱了满怀。

    兴奋溢于言表,神采奕奕,哪见半分疲态。

    一看到他,树袋熊似的,抱到就不撒手。

    跟看到了糖果,不吃到就绝不撒手的孩子似的。

    吕梁几人后脚到,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屑的欣赏了一出感人至深的兄弟重逢。

    不能说内心毫无波澜吧,最起码是十分嗤之以鼻。

    呵,不就是来看一下么?

    用得着演这么一副惺惺相惜?又不是生离死别!

    吕梁小嘴翘的都能挂上油瓶了,哼哼唧唧的用眼角扫了一眼。

    甚至觉得正眼一看,会恶心到年夜饭都吐出来。

    他眼尖,先看到郑龄手上拎了什么东西,冷笑一声,立马做作的喊起来。

    “哟,这么久不见,你这次来,倒是带了什么好东西了?”

    “别藏着掖着,大家都是兄弟,拿出来也给我们开开眼。”

    郑龄一见到陌九,也十分欣喜。两人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

    从村口巷尾到辟雍课堂,都在一起。

    何曾想上次一别,到再相见,前后都快一年多了。

    陌九出事,他是在七天后才知道的。

    犄角旮旯的村乡,消息闭塞。

    春节一过,他正收拾东西。他家比不得同门,都住在京城。

    府上又有马车,提前招呼一声,中午出发,打个盹,下午就能到。

    他家里远,得走上几天,省些租马车的盘缠。

    听到出事,他先是一愣。

    放下手里的活计,第一反应先是想到自己,他去不了辟雍了。

    他本就是靠陌九进去的,她一走,大公子也没了留他在辟雍的缘由。

    然后,他开始为陌九担心,狠狠痛苦了几天。

    一为陌九,二为自己,终究逃脱不了庄稼人的命运。

    那几日里,整日里都蔫蔫的,头疼欲裂。

    可担心有什么用?他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他就是个废物!

    她高高在上的父兄都保不住她,他除了唉声叹气,什么都做不了。

    夜夜噩梦,一会儿梦见陌九,一会儿梦见老宰辅。

    一会儿梦见八十岁了还待在村子,下一眼睁开眼又是十几岁在辟雍。

    她质问他,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要害她!

    连声质问,他在梦里都感觉到痛苦。

    不是说做梦不会痛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怎么会这么痛苦?

    我没想过害你!我怎么会害你?伤害你,我宁愿伤害我自己!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三日后了,连发了三日的高烧,滴水未近。

    村里的赤脚大夫都说没救了,是他自己不想活,是他自己不想醒。

    爹娘说是后来来了位白衣的医者,等他退烧后就离开了,分文不收,连顿饭都不肯吃。问什么也不说,只说受人所托,照顾他。

    一问那人身高样貌,甚至不用问,郑龄心中便有了答案。

    除了她,除了她,再不会有人记得他。

    在长安,没有她,他的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学习再好有什么用,先生们再是连口称赞有什么用?

    没有她,他什么都不是。

    春节一过,庄稼地里不养闲人。

    开了春,身体好了些,他扛起锄头,跟着爹爹下了地。

    看着浑浊的脏水逐渐漫过脚踝,脚掌慢慢陷进湿湿滑滑的混泥。

    他抬起头,尽量不去看那些。

    尽量不去联想,想未来的一生,都要守着这片水稻田。

    看眼前,他给自己鼓了鼓劲,看眼前。

    可眼前只是一片开阔的水稻田,好大的一片田啊!

    一块连着一块,这几块是他家的,那几块是村口刘胖子家的,后面几块是村后二婶家的。

    他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长得一模一样,爹是怎么认出自家田地的。

    可他迟早也会和认得,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刻进生命的年轮。

    腰上沉甸甸挂了个箩筐,里头装上一扎扎嫩绿的稻苗。

    他学父亲弯腰,从竹筐离取出一棵秧苗。

    插进泥里,抬手再拿,瞬间,浑浊的泥水溅在脸上。

    他停了停,恍惚片刻。

    爹说这么一大块地都要今天插完,他没空去想,只是机械的学着爹的样子,弯腰,掏筐,拿苗,插秧,直腰,拿苗,插秧。

    如此如此,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一天下来,他累的拿筷子时手都在抖。腰更是没法动,一动就一阵酸痛袭遍全身。

    比起身体上的劳累,更无法不去在意的,村上的冷嘲热讽。

    “这不是俺们村读书人么,怎的下田插秧来了?”

    “对啊,郑龄他爹,你家崽子不去考状元去了?”

    “大状元,这身子骨行么?也能干这些俺们庄稼人的粗活?”

    “哟哟哟,这还上脸了?去京城混了两天,真是半点玩笑开不得。”

    “要么说,这在京城待过的就是不一样。”

    那些天,他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只是吃饭、插秧、吃饭、睡觉。

    似乎成了没有任何思考的布偶,也不想思考,也不想说话。

    爹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京城里来了人。

    村子上少有外人,更何况这种骑马飞奔,扬起一路尘土的。

    是辟雍见他交了入学的银子,却没按时报道。

    一路通知到陌府,陌玉倒是不想管这些小事。

    可事关小九,小九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小九看重这个朋友,时常提起,这个名字耳熟些,他便上了心。

    八百里加急派了人来,连人带包袱,连夜送到了长安。

    在辟雍规定的最后入学期限之前,他坐在了辟雍的课堂上。

    一听到她还活着,他高兴的就像自己死而复生。

    那天,他挤在人群中,看着他威风凛凛,打马长街而过,何等意气风发。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再也不是那个和他一起在山上撒欢的小孩儿,她有了各种各样的称号。

    人们喊她将军,喊她骠骑,喊她冠军侯……

    她是贵族。

    他是贱民。

    听见吕梁的话,他手不自觉的往背后缩了缩,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郑陵和白起一人一边,两面夹击,从两边包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