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长安城来了个女将军 >第363章 我能不向往阳光,假使我从没见过太阳
    而不是同其他苦命女子勾心斗角,玩命似的去争夺男人的注意力。

    想到这一层,陌九发现她完全不是自己以为的无欲无求。

    她想去,她想夺回过去所拥有的一切。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场吞掉无数生命,也造就了她的功勋。

    可是祁盛怎么办?

    她要把他怎么办?

    极度纠结中,她近乎满含热泪。

    祁盛静静坐在身旁,如果听从陛下所愿,祁盛怎么办?

    于他,最进退维谷。

    他什么都没做错,最无辜的就是他。

    他只是恰好托生在魏芙肚子里,恰好魏氏是这一代权臣。

    如陛下所愿,自己将他置于何处?

    顾虑祁盛而投鼠忌器,可她也有满腔抱负,她还有一整个家族。

    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可我又有什么错?女子又有什么错?

    我本不该背负一身这污名……

    更不该宥于后院,困顿于闺房女子小打小闹。

    陌九,父将从小教你习武并不是去和其他女子抢男人用的。

    哥哥苦心孤诣将你塞进辟雍,也不是让你操持家宅用度。

    固然,你抢男人也抢不过,操持家务也不在行。

    先贤曾有言,君子之要务: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前三条连边都挨不上,不过最后一点。

    如果今天毅然决然扛下重任,是不是也能搏上一搏?

    她缓缓起身,余光中祁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陛下。”

    他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狠狠咬牙,牙缝里憋出几个字。

    “陌九,你坐下。”

    陌九仿佛被什么附身,完全听不到祁盛的话。

    时间倒灌进水银,身处时间里的人也成了慢动作。

    四周充斥的沉重水银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陌九走到凳子后面,重重跪在地上。

    抱拳,请罪。

    进言,请命。

    “陛下,微臣陌九冒天下之大不韪。”

    “请命与宁王殿下及使团一同前往,势必为大祁争取最大之利益。”

    是她在说话?

    还是谁在操控她?

    四周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水泡,不断膨胀,不断挥发。

    越来越大,越来越远。

    一切都在变形,平面变成拱状,正圆拉长成椭圆。

    宫殿、柱子、桌案、食材,甚至周围这些人,都在夸张变形。

    头变得很大,身体却越缩越小。

    突然“啪”的一声,水泡炸裂成无数个碎片。

    七彩流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她闭了闭眼睛,她究竟在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面对祁盛质问,陌九低下头。

    只觉脑中混沌,刚刚还在未央宫,一眨眼就回了燕王府。

    一个声音低低回答,“我必须回到朝堂,必须拿回过去拥有的一切。”

    “拥有的一切?”

    祁盛也疯了,从午膳时陌九不顾他反对硬要站出去开始,他就疯了。

    抓起古董花瓶,啪嗒砸到墙上。

    花瓶碎成数不清的碎片,他指着周围一切,歇斯底里,怒吼道。

    “我给了你一切,你还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还要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要我的命吗?”

    扣住陌九的手,按到脖子上。

    “我的命就在这儿,你拿去。”

    “我的命就在这,你动手,你稍微用点力,我的命就是你的!”

    从皇宫到燕王府,他忍了一路。

    他实在忍不了了!

    陌九眼中噙满泪水,眼泪沿着鼻沟流了下来。

    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悲痛中起身,任凭如何压抑,还是压不住那反抗命运的嘶吼。

    “祁盛,你以为我有选择吗?”

    “我也没有选择,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

    要是她能选择,她就不用在这儿做无谓之辩。

    这些话落在祁盛耳里,更火上浇油。

    “难道是父皇?父皇用刀架在你脖子上?”

    “今天是你自己要去,你自己要去北匈,没人逼你!”

    陌九怒声反驳,“今日在场,你听到了,你都听到了!”

    可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多想有人遮风挡雨,可父皇步步相逼时,风刀霜剑都扎在我身上。

    你们都是嘴上说的好听!

    既然没人能做我的大树,那我就做丛林里最高最大的那棵。

    我就是要把命运重新攥回手里!

    这有什么不对?

    “父皇怎么说的?你在场,你每个字都听到了。”

    “你听不出来,还是故意装傻?”

    “那时你怎么不跳出来,那时你怎不像质问我这样去质问父皇?”

    祁盛被这一顿话堵的接不下去,“我、我……”

    “因为只要你不主动就行,只要你不出头,父皇不会下死手逼你。”

    “对啊,”陌九暗淡的笑笑,“说到底你也只会让我死扛。”

    “既然如此,我为何就不能不选择死扛?为什么不干脆顺从父皇心意?”

    你既无法救我出泥潭,就不能在我奋力抽身时出来责备我。

    “你自然有你自己的选择?”

    对啊,你总有理由,你总是对的。

    可谁又没有理由呢?

    祁盛眼里的光灭了灭,“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将我置于何地?”

    你怀着我的孩子,自请同祁连出使北匈,可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在意什么,你真不知?

    还是你明明知道,却照我最痛的地方扎下去?

    “只是出使,只是出使!”

    陌九怎会不知,她也快被逼疯了。

    自从嫁进皇家,只觉得整个皇室没一个正常人。

    “阿盛,我真的快憋疯了。”

    “大婚后,我真的过的很憋屈。”

    过去一切转瞬化为乌有,尊严被按在地上践踏,毫无还手之力。

    祁盛,你不懂。

    因为身处这个境地的,是我,不是你。

    即便你再了解我,再深爱我,你永远不是我。

    自然永远不可能设身处地,真能感受到我的感受。

    假使我是季蔓儿或祁小迎,从来按女儿家培养,所学所得也按女儿本分,那我不会如此渴求朝堂权力。

    可悲在于,我不是她们。

    今日之前,我是男子,同你们一般无二。

    我曾经拥有权力,又被剥夺。

    我能不向往阳光,假使我从没见过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