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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辩证游戏(八)求生本能

    后半夜,齐斯每隔一段时间就表演一段癫痫或是突发心梗,却始终没有人来搭理他。

    于是他排除掉了“工作人员有事暂时离开”这个可能。

    基本可以确定,那个监控摄像头在夜间就是个吓唬人的摆设,没什么实际作用。

    至于“研究院早知他伎俩,静静看他表演”这种可能,本身无解,考虑也没用,出事了就愿赌服输。

    在这方面,齐斯很看得开。

    如果他真是克隆体的话,能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赚了,怎么都不亏。

    现在,无非是他比较贪婪,想攫取更多利益,活更久罢了。

    折腾得差不多了,齐斯摸黑走进观察室配备的盥洗室,试探着将一排开关都按了一遍,只打开了洗手台边的小灯。

    白莹莹的微弱灯光为人影蒙了一层微光,映在镜中明一块暗一块。苍白的脸上,漆黑的瞳仁占据整个眼眶,眼白几不可见,很符合恐怖片里非人种的形象。

    齐斯上完厕所,走到镜子旁边,调整了好几个角度,甚至做出呲牙咧嘴的表情。但无论怎么看,镜中的身影都可以是任何类人生物,却绝对不像是真人。

    青年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略显促狭的笑容,幽默地说:“看来逃出去后第一件事是买个美瞳。”

    他关了灯,沿原路回到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头。

    一夜无梦,再睁开眼时,哪怕隔着并不单薄的被单,依旧能感受到明晃晃的光线从四面八方袭来。

    齐斯撩开被子,刺目的白炽灯直射入他的眼睛,刺激得他开始分泌生理性泪水。

    天亮了,或者说——灯开了。

    ……

    上午,护士来给齐斯挂了一次点滴,一共两瓶,一瓶葡萄糖,一瓶生理盐水,可以满足最低限度的生存需要。

    接着就是一群研究员过来,将齐斯像死尸一样摆弄来摆弄去,如第一天般测了一大堆数据。

    剩下的碎片化时间,齐斯将整个观察室都搜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里的卫生打扫得很干净,地上灰尘都没有,更别说尖锐物品了。老鼠见了,估计都要随两粒花生米。

    墙壁平整得令人惋惜,监控摄像头构成唯一的装饰,且和灯管一齐镶嵌在天花板里,杜绝了齐斯将其拆下来的可能。

    盥洗室里同样找不到可用的工具。采用的是蹲坑,自然没有可拆卸的马桶圈;水龙头以齐斯的力气拔不下来,亚克力台面同样无法在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砸碎。

    末了,齐斯还去研究了一下门锁,更加确定是自己可以打开的那一挂。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毫不避讳,丝毫不担心被发现。都解开他身上的束缚了,他不搞点事,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大概是下午的时候,晋余生来了。

    齐斯按照约定,将记忆里发生过的一些事半真半假地讲了出来,成功让这位“朋友”露出一副信仰崩塌的表情。

    看着一脸苦痛、落荒而逃的晋余生,齐斯没有生出丝毫愧疚之情。

    被扣黑锅的是植物人齐斯,关我“9号”克隆体什么事?

    唯一让他有些失望的是,晋余生走得太快,他有很多要求没来得及提出。

    所以,在年轻护士又一次推着承载盐水瓶的小车进入观察室时,齐斯适时表示,想吃点正常人吃的食物,而非输营养液。

    “虽然我是个克隆体,但我也有作为人的记忆,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我不是真正的人。”

    青年闭着眼,轻抿着唇,显露出无助又哀伤的姿态:“我只剩下两天不到的生命了,最后的时光里,我希望能被当作人类对待,可以吗?”

    这种鬼话经不起推敲,骗骗小姑娘却绰绰有余。

    小护士眼眶一红,小跑出门,嘴里嚷嚷着:“我去和院长说!”

    十分钟后,这姑娘跑了回来,带给齐斯要求被拒的消息。

    齐斯又问:“方便面也不行吗?”

    小护士抱歉地告诉他:“不行。”

    任何为了增加逃跑成功率而做出的努力都没能起到效果,任何探求新的路径的试触都被打回,就好像概率被锁死在某一刻一样。

    没有窗户,每次剧情都是在一个独立空间中发生,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极度的安静……

    违和感在思维底部沉淀,齐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有待验证。

    时间飞逝,灯光又一次熄灭,如有实质的黑暗将室内打造成人为的夜晚。

    齐斯将自己蜷在被子里,无声地数着时间。

    大约过了两小时,估算着夜色已深,足够安全后,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如夜晚森林中野兽的瞳孔般明亮。

    他翻身下床,将枕头塞到被单下,同时拢了拢被角,摆成裹了个人的形状。

    随后,他抽出左手手背里埋着的留置针握在右手,摸着黑走到门边,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将针头插入锁眼。

    用惯了细铁丝,第一次使用针具开锁并不十分顺手,齐斯花了两分钟才将门锁撬开。

    他没有犹豫,推门而出。

    ……

    选择在第二天夜间执行逃离计划,准备并不充分,但足够反直觉,不容易被提前预防。

    齐斯站在狭长的走廊间,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阴影里,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监控室走去。

    走廊间光线昏暗,也许是为了省电,天花板上的方形灯隔五米才开一盏,以至于大部分地方都晦暗不明。

    不知是不是太过潮湿的缘故,空气中好像弥漫着朦胧的水汽,混杂着消毒水的水珠在脸上凝结,带来丝丝凉意。

    白天看起来充满先进的科幻感的建筑此刻看上去破旧不堪,地板的砖缝间刮蹭了青绿色的污迹,雪白的墙壁上也斑驳着黄斑。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这着实有些不寻常。哪怕研究员们再是玩忽职守,也不可能不留人值班巡逻。

    不仅如此,“玩忽职守”这点本就经不起推敲。

    一个社会群体中,“狼”与“羊”是保持动态平衡的,有人无所事事,就一定会有人积极进取。不可能所有人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使用同一套思维模式和行为逻辑。

    而研究院这种机构,各种岗位都是会换班的,人员也是会随时流动、裁撤的,某个岗位每次都遇到划水摸鱼的人,这种可能性极低。

    想明白这一点,齐斯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在游戏中啊,这次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通过一系列伪概念将我带入预先设计好的逻辑,再用生活中的熟人扰乱我的推理节奏,顺便卖几个破绽让我怀疑,并在不久后实现逻辑自洽,使我下意识忽略更大的疑点……精彩的骗局!”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可惜让你失望了,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舍己为人的善心……不管我是真人还是克隆体,我的选择从来都会是保证自己的存在,并尽最大可能杀死其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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