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缉二处的探员们无精打采地坐成两排，等候局长和处长讲话。
钱如发和黄天河将杨登欢夹在中间，脸上神色有些不相信，杨登欢不理会他俩，脸上带着微微笑容，手里转着钢笔，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自从刚才自己在大办公室中说出警察局内有内鬼的话，两个人就都是这样的表情。
杨登欢知道钱如发和黄天河两个人已经信了七八成，但是太过惊讶，这才一副有屎拉不出来的尴尬模样。
警察局当然有内奸，要不然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从现场情况表明，显然号码帮的人是临时得到的消息，所以撤退地十分慌张，还动用了武力掩护撤退。
杨登欢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三名暗桩和胖子、少女，无论是演戏也好，抵抗也罢，目的显然是为了给绸缎庄内的人撤退争取时间。
但是杨登欢所看到铜盆里所烧的文字资料，其实并没有多少，如果仅仅这点东西，还用抵抗这么长时间？
绸缎庄的人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撤退完毕，是不是为了另外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才能让他们撤退缓慢？都已经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们究竟为了什么迁延迟疑？
杨登欢眉头深锁，手中钢笔啪嗒一声掉落桌面，这才一愣神，从思考中转回现实，眼睛中也有了神采。
钱如发见到杨登欢这副神情，连忙问道：“怎么样？想到没有？究竟谁才是内奸？”
“我去！说什么呢，内奸能靠猜吗？那得靠调查。”杨登欢冲着钱如发翻了一下白眼。
“调查？当然得调查，不过咱们从哪入手……”
钱如发刚说到这里，门口传来脚步声，会议室门被分作两边，沈岩陪着杨副局长，最后面跟着杨副局长的女秘书，三个人相跟着进了会议室。
杨副局长名叫杨海山，在局里主管刑事侦缉。他是一个大胖子，面相和蔼，看上去十分慈和。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杨海山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为人却极不好相处，抓住人一点错处，挖苦讥讽让人上不去下不来，所以局里无论大小，如果不是业务上的必须，否则谁也不想和他打交道。
不过此刻杨海山脸上倒不是十分难看，居然脸上还带了几分笑容。
这是什么情况？钱如发一阵纳闷。他已经做好了被杨海山冷嘲热讽的所有准备。
今天案件办成了这个样子，杨海山能有好脸色？反正忍着也就完了。
难道这是反讽？很有可能！杨海山倒是经常用这种方法当成开场白！先把你夸成一朵花一样，随后话锋一转，开始讽刺挖苦。
钱如发此时但有一些心疼自己的处长，偷偷看了杨海山身后的沈岩，谁知道不看还好，看了更加的纳闷。
沈岩看上去竟然心情也不错，不像是挨了冷嘲热讽的模样。
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杨海山改性子了？
杨海山站在前面，点了点头，全体侦缉探员按照规矩全体起立，杨海山满面笑容双手虚按，带头坐下后，这才笑道:“坐下，全部都坐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干嘛这么拘束？都坐下，都坐下。”
沈岩在杨海山身侧坐下，示意侦缉探员们也都坐了下来，杨海山转过头来问沈岩:“忙活了一天，这么晚了又拉来开会，大家吃饭了吗？”
“朝廷不差饿兵！案子要破，饭也要吃。”杨海山说完，回头冲着女秘书说道:“去跟伙房炉头徐胖子说一声，二处今晚加餐！让他现在就准备！按照……”
杨海山扫了一眼会议室，大概在查人数，随后说道:“按照五十个人准备，肉丝炝锅面，再准备一百个馒头就差不多了！”
说到最后，杨海山义正辞严:“告诉徐胖子，不许糊弄，饭菜质量一定要好！要是二处的兄弟们吃不好，我就让他卷铺盖卷滚蛋！”
杨海山这话顿时引得侦缉探员们侧目相视，沈岩带头鼓起了掌，随后会议室中掌声响起一片。
杨海山双手虚按，饱含热情地说道:“我说老几位，我知道咱们二处这一次碰上了硬茬子，居然尼玛冲锋枪手榴弹都有，这不都赶上军队了！也不知道老吴他带着保安处天天干什么吃的！还有脸说什么北平城的治安一片大好！好尼玛个腿！”
杨海山这话说完，会议室中大多数探员脸色释然，更是将感激的目光望向杨海山。
谁说人家杨副局长心眼小？这不是造谣嘛！瞧人家这话说的，多有水平，看问题也透彻！
“弟兄们啊，北平城中看似波澜不兴，其实暗流涌动！就在昨天晚上，崇文门大街两处火灾！一处波尔多葡萄酒商行，一处伍德咖啡馆，几乎烧得什么都没有剩下！究竟是什么原因，现在还说不清楚！”
杨海山说到这里，神色痛心疾首，众人听了也都是窃窃私语，杨登欢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已经波澜起伏。
这两处地方都和江茂才有关，当然也和满铁调查部有关，同时着火，要是巧合才怪呢！
敌人究竟这要干什么？这得和曹有光商量一下！杨登欢心中如同电转地想到。
“北平城治安情况堪忧，但是今天这一战，咱们二处没一个孬种，我杨海山心里明白！面对冲锋枪手榴弹，没有一个犯怂，没有一个尿裤子，硬是把遭遇战打成歼灭战！全歼三名悍匪！虽然伤亡大了一些，但是老话说得好，‘瓦罐难离井上破，将军多在阵上亡！’打仗哪有不死人？哪有不伤亡？咱们不能让咱们兄弟白死，一定得抓住这些王八蛋，为他们报仇！”
杨海山这话让侦缉探员们个个义愤填膺，大会议室中立刻喧闹成了一片。
“草他丫挺，老子今后没别的事，就是和号码帮死磕到底！”
“就算命不要了，老子和号码帮拼了！”
“狗东西，等老子抓到了他们，扒了他们皮！”
杨海山看着群情激奋的满屋子侦缉探员，得意地看了一眼沈岩，沈岩也适时地冲着杨海山挑起了大拇指。
“老几位！”杨海山说着话站了起来，冲着大家拱手作揖，诚恳地说道:“老几位，我杨海山在这里拜托大家，多费费心，一定要把这个案子给破了，一定要把所有悍匪抓获归案，一定要把号码帮连根拔起！”
说到这里，杨海山语重心长:“再过五天，就是元旦佳节，更是咱们中华民国的开国日，宋将军要在铁狮子胡同召开北平各界庆祝会！丝毫不敢出任何岔子！大家也看到了，这几次出事的地方，大多都是铁狮子胡同附近！这几处地方，甭说是爆炸了，就算是打个喷嚏，铁狮子胡同也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