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家伙是这里的常客。
这家伙到底是老杜身边的人，还是懂一点儿章法的，不像是那种愣头青，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所以，程默还是耐心的等待着。
绕了一圈后，手里的香槟也差不多浅了三分之一的样子，这家伙才慢慢悠悠的来到千代子的桌前。
“小姐，可否拼个桌？”
“先生是否姓杜？”千代子朱唇轻启，问了一声，程默就近在咫尺，自然听得分明，那声音之中的紧张感他是能够听出来的。
“不，我姓张。”
“是立早章吗？”
“不，是‘弓长’张。”张师石回答道。
“张先生，请坐吧。”千代子微微一颔首，小手一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还未请教小姐芳名？”张师石盯着千代子，目不转睛的问道，这男人的弱点，无非是酒色财权而已，张师石贪慕租界的繁华，不愿意跟老杜去上海过苦日子。
这好色又是男人的通病，张师石这种惯在场面上自然少不了，反正，在民国，喝花酒，狎妓，养外室，娶姨太太，那都是一种风尚，有点儿权势的男人，有几个只有一个女人的？
乱世人命如草菅，男人去当兵，战死沙场寻常事，女人呢，则被货物一样贩卖，稍微有点儿姿色的，可能还会正向追逐，成为玩物。
谁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就算是强如老杜这样的人，都做不到。
“张先生，东西带来了吗？”千代子强忍一丝厌恶，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问道。
“当然，但张某也想知道，张某交出这份东西，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张师石盯着千代子，眼中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这日本人从哪儿找来的女人，稚嫩中带着一丝羞涩，他们怎么就知道“老张”就喜欢这种？
“我们可以在政府中一个不低于财政司司长的职位。”
“财政司司长，倒也不错了。”张师石闻言，眼睛一亮，他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部长之类的高官，肯定是轮不到他的，但司长也不小了，他们满意。
毕竟他手里的这份东西，对日本人来说，作用是非常巨大的，但这是出卖杜老板，而杜老板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一旦消息泄露，他肯定不会有命的。
此事日本人派一个小丫头过来接头，他有些犯嘀咕，一旦东西交出去了，日本人答应的条件不给的话，那他可就啥招儿都没有了。
这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他得要个凭证才行。
“小姐，空口无凭，我该如何相信你们呢？”张师石也不是傻子，在老杜身边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自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要什么凭证？”
“我要冈本领事先生或者是三浦司令官写一份保证书给我。”张师石说道。
“这么说，你今天不是来交易的？”
“你的要求，我会跟上面提，但你今天必须把东西交给我带走。”千代子脸蛋泛红，这是她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没有任何经验，上头要求她必须带回东西。
“那不行。”张师石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颇为有些得意的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轻易拿捏的进退失据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到了床上，玩起来一定更加妙不可言……
程默也听明白了，张师石跟日本勾结，准备用手里的某个东西换去权位，但是他又怕日本人出尔反尔，毕竟，他在交易之中，处于从者地位，虽然他掌握了某个关键的东西是日本人想要的。
一旦交了出去，日本人还会履行承诺吗，大概率是不会的，日本人的尿性一直都是这样的。
能施舍你一点儿就不错了。
张师石可不是老杜，手里没多少筹码，他还翻了天不成？
程默也猜到了，这张师石手里的东西应该就是老杜在上海的社交关系图，老杜跟戴雨浓是什么关系，他手下控制的人一大半儿都在给军统做事儿，甚至很多就是军统的人，就比如忠义救国军中，多少青帮子弟？
这些人和关系若是被日本人掌握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程默知道，日本人是拿到这个关系图，但被林世群给利用了，那是日本人故意的，他们也不想直接清洗老杜留在上海的势力，那样造成的动荡和后果，日人自己也承受不了。
上海的社会和经济崩盘，那绝对不是日人想要的结果。
所以双方都有顾忌，通过林世群把这份名单和图给老杜，就是警告老杜别在上海滩给日本人作对，否则，日本人是有翻桌子的能力的，这是一种威胁，同时也想胁迫老杜跟他们合作。
一旦老杜合作，那上海滩的军统，中统，甚至中共地下党和众多抗日组织都将无法生存。
只要老杜答应，整个上海都是他的，日本人给老杜的条件很高的。
老杜为啥跑香港，那就是他根本不想跟日人合作，留在上海，你无法不跟他们牵扯上，日本人若是掀桌子，他扛不住，只能避走了。
张师石这家伙就不怕老杜回来饶不了他吗？
总是有一些头铁的人，不信邪。
“张先生，如果伱不想交出东西的话，那我们今天的见面就到此为止了。”千代子作势就要起身。
“别急嘛。”张师石伸手过去，直接就要去抓千代子的手，但被她眼疾手快躲过去了。
“只要小姐愿意跟张某跳一支舞，我可以给一部分让小姐带回去，剩下的嘛，等我见到冈本领事先生或者三浦将军的保证书一并奉上。”张师石嘿嘿一笑，眼中露出一种“吃定你了”的表情。
千代子闻言，眉宇间顿时流露出一丝纠结的表情，任务没有完成，回去肯定会挨骂的，可眼前这个男人，明显就是找借口占她便宜，一旦她答应了，必然会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