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啥样的都不买，有闲钱不如攒着多吃口细粮。”刘桂红回答，其余人也都有这样的想法。
“必须选一样，选啥样的？”刘桂兰道。
“一毛的，肯定一毛的。”
刘桂兰嘿嘿两声，“是啊，一毛的，所以别人听见我这边一毛，都来找我，我卖的比你们卖的就多。”
“不对呀，你这不对。”刘桂兰蒙圈，“按理说，他们花两毛买的该找我们退钱，咋没找？”
“还有还有，一毛一根，比小韩计划的少老大一些钱，咋办呢？”
刘桂兰耐心地解答，从第一个问题开始。
时间回到看电影之前，刘桂红得了韩秀秀的叮嘱，便进去将刘桂兰等人叫出来，支了摊子。
趁着厂子里的人没到，刘桂兰又拿着两把鸭肠，其中一把给售票员以及放映员等职工分了分，另外一把送去了电影院经理办公室。
保证没人赶他们走之后，机械厂的人也就来了。
大伙儿在路上说说笑笑，有些嘴馋地吃了些秀我鸭，这一吃不要紧，香辣诱人的味道还上瘾了，愣是没停下来。
有人起头，就有人效仿，跟着吃起来。
所以等他们大部队到了电影院门口，几乎有一半的人把秀我鸭吃完了。
“秀我鸭鸭肠串串儿，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指着不远处的摊子问了句，问完又很快认出刘桂兰她们几个人的身份。
刘桂兰一指挥，木桶上的盖子，木箱子的盖子都打开，里面将近一千根鸭肠串儿就呈现了出来。
鸭肠串儿特意用卤汤泡着，香辣味道瞬间刺激了站在前面的那些人。
于是，口腹之欲跟身体内分泌的双重激励下，机械厂这些品味过爽辣感觉的人，便不受控制地将刘桂兰等人围堵了。
刘桂兰等人是分散开的，有人守着一个木桶，有人守着一个木箱子。
大伙儿问价格的时候，刘桂兰扯着嗓子朝着刘桂红喊：“姐，我忘了多少钱一根来着？”
刘桂红不敢说，怕挨揍，王小满好心地在另一个方向提醒，“两毛一根，桂兰婶子。”
夺少？！
围着的人瞬间散掉些许激情。
这么点儿大东西两毛？抢钱那！
“哦，一毛钱一根，一毛一根，统共就这点儿，都不够你们一人一根卖的，想要的快来买啊。”
刘桂兰冲着她面前的一圈儿人说话。
那一圈儿人愣了愣，两毛的东西他们一毛就能买到吗？
本来觉得太贵的人，忽然有种买到就是赚到的紧迫感。
他们立即掏钱，“来一根，来一根。”
一毛钱对于农村的人来说或许很多，但对于他们这些一个月赚二三十甚至四五十块的人来说，倒是没所谓了。
有人带头买，就有人跟风。
一根的，两根的，甚至五根的，买的人越来越多。
在刘桂兰确定半价买到跟原价一样的东西后，那些人立即去告知自己熟悉的工友们，然后那些工友们也都挤到刘桂兰面前买鸭肠。
大家很聪明。
为了不让刘桂兰跟别的人接触，直接把刘桂兰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也不问价，跟她的交谈只有：
“我要一根”
“我来三根。”
“五根给我，这是钱。”
等刘桂兰这边的鸭肠买光，刘桂红等人还有一多半。他们又主动帮忙匀过来一些，专门找刘桂兰买。
大伙儿从回忆里抽身，一个个对刘桂兰投去不理解的眼神。
“所以，他们买贵的为什么不找我们退钱？”刘桂红眨巴眨巴眼睛问。
孙红倒像是找到了关窍，“他们就算来找，那些花一毛钱买鸭肠的也得拦着。不然不是他们向我们退钱，而是花一毛钱的要多出一毛钱给我们。”
“那桂兰你是真听岔了？”刘桂红问，她觉得这不是妹妹风格，继而她眼睛瞪大，“装听岔了？小韩本来就要卖一毛？”
“对，一毛也不赔钱，赚一多半。”刘桂兰道，“不过，小韩说了，这办法只能用一回。”
“那以后咋办？不卖鸭肠串儿了？”秦玉梅有点儿心凉，她还想着串串儿要帮工，以后备不住隔三岔五就有钱赚呢。
看来还是跟钱无缘。
“卖，但不是这样的卖，小韩都跟我说了。”
刘桂兰往外瞅了瞅，把韩秀秀跟她说过的话学了一遍。
之前不管是送盒装秀我鸭，还是套路卖鸭肠，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第一批人尝到味道。俗话说，打铁还得自身硬，只有口味让人喜欢上，才能继续输出。
两毛的东西卖一毛，恢复原价以后没人买怎么办？
可以一根两毛，三根五毛，十根一块五块，可组团，三十根之上可以一毛一根，从数量上扯出原本的心理平衡。
一次性吃不完三十根（其实是不舍得）咋办？
大家可以先交三块钱，登记名字，然后每天或者有时间的时候来领取一根，取完为止。
再或者，一次性交五块，五十天连续都来取，每次一根，五十天之后，返还五十块。
说起前面那些，买多了便宜的道理，大家还能勉强接受。但最后这一条，其余人都目瞪口呆，傻了眼。
刘桂红反应最强烈，“意思是吃了喝了还要把钱要回去？那、那……”
“咱们村救济粮都倒贴出去也不一定够啊！”
听得她都想借钱来凑热闹，反正五十天之后能拿回去，还白白吃五十串鸭肠。
妥妥稳赚不赔的买卖！
别人知道了，不得组团儿来呀！？
“小韩不会有错的，她这么说肯定有这么说的道理。而且咱这一毛钱卖的鸭肠，也没少收钱。”刘桂兰此刻对韩秀秀是百分百信任。
别人不清楚，她却清楚，电影院门口那些人的反应都被韩秀秀提前预判到了。
不是建国后不许成精，她都会以为韩秀秀是啥转世，也忒能掐会算了。
大伙儿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五毛钱，心里多少又有些动摇。
可能、可能到时候来交钱的都是傻子，不图钱？就图个热闹？
大伙儿脸上都有纠结到便秘的不通情绪，刘桂兰没再多费唇舌。
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天黑，她跟刘桂红把老姐妹儿们都送回了小河村，顺便归还村里的驴车，遇到大队长刘江也没多聊，刘江只当他们卖东西失败了，不好意思才着急走，也就没多问。
殊不知，刘桂兰急火火地回去，是要完成韩秀秀交代的另一项任务：
她万一晚上没及时回来，就提前将预付款领鸭肠的活动写小黑板上，第二天早上挂门口。
……
次日。
郑时年家小院。
韩秀秀一早起来随意洗了把脸，便轻车熟路地跑去隔壁孙奶奶家借来白面跟鸡蛋，还有一把小葱。
白面鸡蛋和成面团，放一边醒着备用，小葱切碎，她又从厨子里找出上次买来没用完的十三香、盐、花椒面，撒到葱碎里一起拌匀。
然后引着干草丢进土灶灶膛，生火，加水，洗锅，做早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韩文东惊异的看着妹妹，忽然意识到什么，眸光闪了闪。
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他扫了眼墙角所剩无几的煤球，忽然开口：“我们那边的煤球二厘五一斤，你买的这种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