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林玉润自家管着,又寻思着交了陶大管事担了大头,陶大管事一人也是分身乏术,打量这能随意进出内外院的人里头,只有赵宝一个方便些
无他,孤家寡人一个,其余三个有家有室,人家赵喜也有一个未婚的妻子,只赵宝回到他那院子也是形单影只,不如寻些事儿做,也好打发时间
陶大管事报过魏王夫妇过后得了点头,便心安理得将一应事儿推到了赵宝头上。
赵宝将事儿接过来,上至动梁破土,沙石木料,下至针头线脑,花盆书架,事无巨细统统要过问。这厢真是忙得四脚朝天,连那喝口水的空闲都欠奉,人也瘦了一圈儿,倒也多亏了这样,那情伤之事却被搁到了一边儿,时间一久竟不觉着有何痛苦了
这一日赵宝回来正遇上那后厨上的周氏兄弟,如今他们那一身肉已是多的吓人了,远远瞧见你只当见了两座肉山向这边移了过来,
“宝兄弟宝兄弟”
周氏兄弟叫住赵宝,
“两位哥哥可是有事”
赵宝过来拱手行了礼问道,
“正是有事儿啊”
周氏兄弟拉了他便不放手,
“那后头厨房有些不妥当啊”
赵宝诧异道,
“有何不妥”
“我们兄弟去瞧了,那排水的沟渠却是布的不妥”
说着说着兄弟两人拉了赵宝到后头查看,指手划脚一通儿说,这厢便去了大半天的功夫,好不容易等他们放了人,赵宝抬头看天却是一惊,
“糟了”
一拍额头,他前头还有事儿呢
当下急匆匆往前头走,自那杂草丛生的院落前穿过,走了一旁青苔遍生的小径,穿过那片枯萎衰败的芭蕉林子时,一阵风过有那落叶被踩碎的声响,
“谁”
赵宝停下身形,这后头院子是一直荒废着,近日动了工倒有人走动,只是都这时辰了,工匠们早就下工,角门也落锁了,还有什么人在这处逗留
锐利的目光搜索着的林中,见一道身影在林间闪过,
“谁出来”
赵旭抬手摘了路边的枯枝,分成几段,手腕儿一抖便射向了林中,
“呀”
有声音自林中响起,赵宝心下一愣,那声儿他听的出来,是柳鸢的
他立在那处愣了愣,却是冷下脸来,抬脚依旧按着原路向前走,那林子里头柳鸢却是急急跑了出来,
“宝哥”
赵宝身形顿了顿没有回头,口中只是道,
“柳姑娘,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又向前走,柳鸢提了裙几步追了上去抓他袖口,却被赵宝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闪身躲过,
“宝哥”
赵宝皱眉转身看她,一阵子不见柳鸢却是瘦了不少,圆润的小脸已是凹陷了下去,露出高高的颧骨,眼窝深陷,嘴唇发白,身子也单薄了不少,配上苍白的脸色倒似来一阵风儿便要吹倒她一般。
赵宝有些惊讶她竟如此憔悴,
“你怎得这般样儿”
柳鸢凄然一笑,
“无事,只不过挨了母亲几顿打骂罢了”
赵宝抿紧了嘴唇后退两步,
“柳姑娘,天色不早了还请回去吧”
说罢转身便走,
“宝哥”
这回赵宝却是头也不回,柳鸢见他把自家当成那瘟疫一般疾步躲避,想起前头他温柔殷勤的样儿,不由悲中从来蹲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只是不想过那贫寒的日子,一时起了歪心罢了,即便即便是我错了你们你们那魏王若是没那心思为何还要由着我进去,还还任我在那处那处,你们你们也实在太狠了羞辱我一番便罢了,为何魏王夫人又送了东西到我母亲面前,这二回连母亲也要跟着蒙羞,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便是杀了我我也认了为何为何又要将事儿捅到捅到我母亲面前,以后以后让他们在这府里如何立足”
柳鸢哭得撕心裂肺,赵宝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她,皱眉道,
“柳姑娘,魏王夫妻对你已是仁慈,只是让令堂好生管教你罢了若真是对你狠些的话,在你一入那院门儿时便有人出来挡了你,五花大绑拉到人前示众,你当这府里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么你且想想届时你是个什么情形吧”
柳鸢低头抽泣听了赵宝的话身子一颤,哭道,
“赵宝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求你求你救救我吧”
“救你如何救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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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可救的”
“我我母亲已是寻了一户庄户人家,在蜀州城外五十里,要将我嫁到那处去”
赵宝闻言沉默良久点了点头道,
“蜀州肥沃,多年不受战火,庄户人家只要勤快也是能家境殷实的,你母亲为你寻了一户好人家”
柳鸢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那男人大我八岁,又是个鳏夫,家境再殷实那又如何”
赵宝皱眉道,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大爷与夫人不也是如此么,如今不也是琴瑟和谐,慕煞旁人”
“这怎么能比魏王是那庄户男人能比么”
赵宝冷冷一笑,将两手往身后一背道,
“说来说去,不过是嫌那家人不如这处富贵罢了”
说着勾了嘴角摇头冷笑,他那鄙夷的神色激的柳鸢脸色一厉,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
“谁不想荣华富贵,你们若不想荣华富贵为何会造那刘氏王朝的反我也只不过想求一个安生日子罢了”
赵宝叹了一口气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是想荣华富贵,不过我们这荣华富贵是靠真刀真枪,提着脑袋拼出来的,你也没有错,你不过用一个清白之身去赌一个不能知的未来罢了只是”
他盯着她,目光不屑,
“我们愿赌服输,上了战场便从未想过能回来,头掉了碗大个疤,马革裹尸亦是心甘你呢你如今就是赌输了,可是你甘愿么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说罢转身离开再不去理会那身后悲泣之声。
若是柳鸢因前事洗心革面安心嫁人,赵宝只怕还要高看她一眼,却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脸到自家面前来哭泣求助。
赵旭这时心里只恨不能抽自家一个耳光,这样的女子他当初是怎样瞎了眼将她看上的
他沉着脸到了前头那等着他的人却早已走了,留了信儿明日再来,
赵宝看看时辰,府上已是过了饭点儿,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自家没有吩咐,应是没有给他留菜只得去那后厨里寻一寻。
到了这处灶上还没有熄火,婆子们都不在,倒还有剩饭,掀了盖子一看,那饭里头赫然用碗盛了一根肥大的蹄髈,
“谁这般儿好心竟是知晓我没有用饭,留了这个在锅里”
伸手去捏着那蹄尖,却听身后有人叫道,便有那手自旁边伸了过来,
“那是我的”
赵宝一低头,手里的蹄髈被人一扯,忙五指内扣,两厢这么一拉抬头一看,却是戚二妹,
“赵宝哥”
“戚二妹子”
“你也没吃”
“你也没吃”
这厢倒是异口同声,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一根蹄髈,两大碗白米饭,加上一盘子咸菜,两人悄悄儿在这后厨之中分享,赵宝边吃边左右瞧,
“这后厨里的婆子怎得不见踪影”
戚二妹道,
“这时节,她们都在旁边院子里吃饭呢”、
后厨的人比众人都吃得完,这时节便炒了菜围成一桌在旁边院子里吃,戚二妹笑着一指蹄髈道,
“这是那周憨、周彪两兄弟自家留的私食,今儿他们回来的晚,我趁他们不在悄悄偷了一个热在锅里倒让你赶上了”
赵宝心道,可不回来的晚么,在那后头同我墨迹了半日
两人这厢吃罢了饭,瞧着戚二妹抢过碗筷去洗,赵宝才想起伸手到怀中摸出一样用帕子包着的东西来,打开来却是一对儿耳坠子,
“前头那一晚你送我回来,可是掉了一个耳坠子被我踩坏了,便到街上给你寻了一副,你瞧瞧可喜欢我也是忙昏了头,这时才想起来给你”
戚二妹那粗枝大叶的性子,也是第二日晚上卸妆时才发觉自家少了一个耳坠,也没费心去寻,原来竟是在赵宝那里,当下接过来笑道,
“竟是在你那处”
把那对新的放在手里借着灯光瞧,笑道,
“好看,你这一对比我那一对贵多了我那个在街上小摊上随意买的,不过十五个铜板,你这怕是在铺子里买的”
赵宝也不好说自家原想寻一样的,在那铺子里了寻不到,只好买一了对相似的,只是笑道,
“也费不了多少银子你喜欢便好,算作那晚你送我回来的谢礼”
戚二妹闻言抬了眼仔细打量他,又浓又密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赵宝抬头摸了摸鼻子,只觉那睫毛挠得他心里发痒,想去摸她那眼皮子。
他这是怎么了
戚家二妹子不是心里一直当她做妹子么
怎得怎得竟起了这般轻浮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