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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黑的夜,像一只寂寞的眼,朵朵走在一条似乎很熟悉的林荫小径上,没有路灯,脚下的石子有些打滑,鼻子里沁着浓浓的潮湿味道,这是在哪里,像诗歌中结着愁怨的寂寥雨巷。

    她一直往前走着,渐渐地前方现出些微光,而在那光的尽头,一个模糊的人影孑然而立,她本能地停下脚步,他是在等她么,那人背冲着她,“你来了,就不要回去了”,那熟悉的阴冷的声音,朵朵顿觉一阵寒意袭来。他是徐非梦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声音改变了许多,以至她听过几次,却不知道是他。

    “你一直在怨我么”,朵朵的心微微地痛,虽然他们的分手是自然而然的,但她确实欠他一句“再见”,她曾承诺过的他们的未来,她缺席了。

    那人并未答话,也没有转身,许久,才缓缓说道,“怨你的人是阿武,不是我”。

    “那你是”,朵朵想走上前,看清他的庐山真容,那人却倏然不见了。她正自发呆,路尽头走来一人,正是阿武,见到她,他有些动容,眼圈微红,却倔强地闭着嘴不肯讲话,他是在生她的气么,不对,是生瑛瑛的气。

    “你为什么没有和我告别就走了,在你心里,我一点位置也没有么”,他终于开口,满是委屈和不平,朵朵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是从刘向东口中得知你死讯的,你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太绝情了,我那时是多么伤心、绝望,好在不久我就找到了我们的女儿,生活重又有了希望,可是”,阿武情绪过于激动,竟无法说下去。

    朵朵愣愣地看着阿武,这次她很清醒,她就是她,不是瑛瑛,“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瑛瑛”。

    “怎么会,你就是瑛瑛”,阿武固执地坚持,他走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告诉我,为什么那孩子不是我的,那晚我明明,难道后来你又找了别人”,他脸上满是悲愤的表情。

    朵朵沉默了,那孩子竟然不是阿武的,阿文为此枉送了一条性命,还搭上母亲的命,阿武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惨痛代价,许家全家都卷进这件事,却不想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许家,我们究竟欠了你什么,哥哥和我都对你那么好,你却,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姓叶的”,阿武的脸愤怒得变了形,看上去有些狰狞,“你倒是解脱了,自己先死了,我却像个傻子样活在痛苦中,不知该向谁问个究竟”。

    朵朵一直不说话,这让阿武更加恼火,他双手掐住朵朵脖子,用力勒紧,朵朵剧烈地咳嗽起来,意识渐渐模糊,只听见阿武的嘶吼,“你毁了我的一生,你欠我的,下辈子要还给我”。

    朵朵再次醒来时,已不在刚才那个地方,周围也光亮了许多,像是在郊外,阴天的傍晚。她感觉身体变轻了许多,稍一纵身,就浮在空中,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魂了么,她昏昏沉沉地前行着,不远处现出一大片碑林,原来这儿是一座墓园。

    经过一排排石碑,上面有的有照片,有的没有,但都刻着逝者的名字,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叶知行,这不是叶老师的名字么,朵朵看了下立碑日期,是在瑛瑛去世后的第二年,心里不禁陡地一惊,难道瑛瑛死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墓碑前出了好一会儿神,如果瑛瑛是她的前世,那一世都发生了什么,她给那么多人带来痛苦,阿文、阿武、婆婆,还有后来找回的女儿,也不知因她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而且,叶老师的死不知是否也和她有关,想到这里,朵朵心下越发茫然,那样糊涂煎熬的一生,会给来世留下怎样的伏笔呢。

    朵朵离开了墓园,心底无限悲戚,原以为此生已经很苦,却原来前世更为不堪,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也不能解脱,还要背负那一世欠下的债,“出来混,早晚要还的”,此刻想起这句话,她却没有半丝戏谑的心情,只有越来越多的沉重和不安。该来的终会来,躲也躲不过,朵朵咬咬牙,继续前行,她本能地预感到,下一个场景,她将和最关键的人见面,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又走了许久,朵朵却发现自己再次回到墓园,这是怎么回事,她心下着急,眼看着天色渐暗,自己却被困在这里,夜晚的墓园会发生些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她不由得阵阵恐惧。

    夜幕降临,天边那弯新月由白色变为浅黄,朵朵坐在路边的石板上,望着天空发呆,既然她走不出墓园,就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安排吧。她会见到谁呢,是叶老师还是阿武,或者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是上一辈子的人和事,她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什么也改变不了。

    在她神思恍惚间,身边突然一阵冷风,一个人影倏然出现在眼前,“是你”,她不禁脱口而出。

    欧阳听了何君石的描述后,沉默良久,本来此事他已不打算再过问,道缘法师让他退出,是有原因的,“你是局中人,不方便继续参与此事”,至于怎么个局中人,法师却不肯多讲,但眼下的情形是,焦头烂额的何君石已经乱了分寸,他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你等我几分钟,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道缘”,他决定再试一次。

    “法师说以后不要再找他,我打过几次电话,他都不接”,何君石无奈地说道。

    “这次不同以往,你别急,我先试试再说。”

    欧阳很快打通了道缘法师电话,还好,不久就有人接起,却是那个小童,“师父说女施主没事,稍安勿躁”,说完就要挂断,欧阳急忙说道,“等等,能让我和法师说句话么”,“师父说了,你不要再管此事,否则会惹祸上身”,小童说完立即挂断了电话。

    何君石焦急地守在朵朵身边,虽然欧阳已将法师的话转告他,但朵朵一时没醒来,他就一时放心不下,想到她的灵魂独自游荡在未知之境,所有的苦痛折磨只能一人面对,而他这个最爱她的人却束手无策、爱莫能助,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这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他将朵朵抱在怀里,希望能给她一丝温暖和安慰,减轻她的恐惧和不安,她的身体是温的,这让他感觉心安,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天快亮时,朵朵终于醒了,何君石喜出望外,可是醒来的朵朵却有些不太对劲,她大睁着眼睛,四处张望,不知在寻找什么,“你怎么了”,何君石忍不住问道,听到他的声音,朵朵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我这是在哪儿”,“当然是在家里”,何君石将她搂紧了些,生怕她再游离回梦中。

    朵朵发现自己躺在何君石怀中,他温热的身躯正将暖意不断传送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禁涨红了脸,“我有些热”,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何君石也感受到朵朵体温的升高,却不想松开,一夜未眠,他想就这样抱着她睡会儿。

    朵朵好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便不再动,不一会儿两个人都睡着了。“咚咚咚咚”,一阵猛烈的砸门声,将两人吵醒,谁这么粗鲁,许是刚才睡得太沉,没听到门铃声,何君石走出卧室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李文彪,还有对门探头张望的阿婆。

    李文彪也不多说,直接进了屋,“她怎么样,醒了么”,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醒了,让你费心了啊”,何君石没好气地说道,他也同样不喜欢李文彪。

    “哦,那就好”,李文彪扫了眼何君石的装束,衣衫整齐,只是有些褶皱而已,但刚才敲了那么久的门才开,不能排除发生过某些事的可能。

    他那审视的目光,让何君石格外反感,冷冷说道,“我和你可不是一样的人,绝不会乘人之危”。

    李文彪没再言语,直接走进卧室,朵朵已经坐起来,正要起床,他阻止道,“让我先看下你后背的纹身”,“为什么”,朵朵和何君石异口同声问道,“因为经过昨夜,可能会有些变化”,李文彪失望地看了二人一眼,“如果何先生肯帮忙,可能变化会更明显一些”。

    “好了好了”,何君石对李文彪的话嗤之以鼻,昨晚没有听他的,朵朵还不是照样醒来了,他就是耸人听闻,“你快点看完就走吧”。

    李文彪见何君石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就让朵朵先趴下来,然后从后背撩开她的衣襟,整个后背裸露出来时,两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昨天刚纹上去的深蓝色图案,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就像被烙铁印上的伤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