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剑来 >第八百零三章 先下一城
    左右点点头,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

    陆芝好奇问道:“那个裴杯,到底多大岁数?”

    陈平安答道:“如果大端王朝那边的官家史书没骗人,年纪不大,不到两百岁吧。”

    陆芝说道:“那就是两百多岁了。”

    陈平安无言以对,这是什么道理。

    之后陈平安与火龙真人,以心声询问了张山峰的近况,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北俱芦洲,这次会做客趴地峰。

    火龙真人笑道:“做客好,做客好啊,你小子一定要去。山峰那小子,这些年境界猛涨,拦都拦不住。这不前不久刚刚出关,你这趟游历北俱芦洲,肯定可以见着他了。”

    有人做客当然好,趴地峰就有登门礼收,趴地峰毕竟还是穷啊,揭不开锅倒还不至于,可到底不是什么财大气粗的山头,说话没什么底气,在北俱芦洲尚且如此,钱是英雄胆,去了漫山遍野都是神仙钱的皑皑洲,他还不得低着脑袋与人说话?

    火龙真人一直觉得自己的山上好友,一个比一个不懂礼数,仗着年纪大就脸皮厚,都是山上修仙的,一个个不务正业,除了有钱,也没见你们修为有多高啊,自家人,谁跟你们一帮钱包鼓鼓的老王八蛋自家人呢。

    所以以往每次出关,老真人都要询问袁灵殿在内几个嫡传,你们最近有无结交新朋友啊,可以邀请来山上做客嘛。可惜一个比一个傻子,不解其中真意。

    陈平安听到张山峰刚刚破境,放心不少。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与老真人提了一嘴,说自己在鸳鸯渚那边碰着了白帝城的柳道醇。

    老真人疑惑道:“柳道醇?贫道听说过此人,可他不是被天师府赵老弟镇压在了宝瓶洲吗?何时冒出来了?赵老弟赵老弟,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咋个被柳道醇偷跑出来了?是柳道醇修为太高,还是老弟你早年一巴掌拍下去,手中天师印就没能拍个结实?”

    赵天籁笑答道:“不太清楚,估计是时日一久,天师印道意流散了,何况当年本就没下狠手。至于柳道醇怎么跑到了鸳鸯渚,就更不清楚了。”

    以前火龙真人还兼着龙虎山外姓大天师的时候,见了面,一口一个老天师,现在好了,卸去头衔后,一口一个赵老弟。

    看来当时龙虎山拒绝了张山峰继任一事,让火龙真人还是有些意难平,怨气不小。

    于玄就跟着感慨道:“是啊是啊,这符箓一途,道意难以久存,就像老道一枚符箓托山岳,若是再不主动撤去,至多再过个百八千年,就要松动几分了。”

    三位老道人的闲聊,陈平安听得头皮发麻。

    自己与火龙真人的单独言语,怎么全被旁人听了去?

    符箓于仙与大天师两位得道高人,肯定不至于偷听对话,没这么闲,那会不会是循着光阴长河的某些涟漪,推衍演化?

    陈平安只得主动与两位前辈打招呼。

    赵天籁微笑道:“隐官在鸳鸯渚的一手雷法,很不俗气。”

    于玄笑眯眯道:“丢石子砸人,这就很过分了啊,不过瞧着解气。”

    火龙真人则继续打瞌睡。

    曾把百万睡魔都战倒,使得我一条风骨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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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老一小离开鹦鹉洲,在渡口乘坐渡船去往鳌头山府邸。

    因为少年皇帝想要乘坐这条简陋渡船,理由充分,说是能够多看几个外乡修士,说不定里边就藏着隐官大人这样的世外高人,然后一见他根骨清奇,就要收为弟子,最后得知他是个当皇帝的,只得错过了一位良材美玉的修道奇才,高人黯然离去,抱憾终身,以后在山上每每想起,就要掬一把辛酸泪……

    不过等到袁胄登船,就发现没人搭理他。

    袁胄站在栏杆旁,说道:“郁爷爷,咱们这笔买卖,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第二场议事,袁胄虽然身为玄密皇帝,却没有参加议事。

    郁泮水的理由是陛下年纪太小,风头太大,风一吹,容易把脑袋刮走。

    所以是他辛苦与文庙求来的结果,陛下如果觉得憋屈,就忍着。袁胄当然愿意忍着,玄密袁氏开国才几年,他总不能当个末代皇帝。

    郁泮水笑道:“不对劲?刚才怎么不说,陛下嘴巴也没给人缝上吧。”

    袁胄说道:“我好歹是当皇帝的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都是一道道圣旨啊,真要反悔,还要被隐官大人白白看轻了几分,更亏。”

    来时路上,两人都商量好了,将那条风鸢渡船半卖半送,就当皇库里边没这玩意儿。

    玄密王朝与落魄山搭上线,双方还有些私谊,都算点到即止。

    反正这份人情,最后得有一半算在郁泮水头上,所以就撺掇着皇帝陛下来了。

    结果临了,皇帝袁胄不但白送了一条跨洲渡船,玄密王朝好像还要搭上一笔风鸢的修缮费用。

    以至于郁泮水都登船离开了鹦鹉洲,还是觉得有些

    赊账?那你小子倒是好歹说清楚什么时候还钱啊。我们不问,你也就不说了?天底下有你这么欠钱的?

    最后还有脸说句“却之不恭,受之有过”?

    郁泮水握着手把件,使劲蹭着自己那张年老愈有味的脸庞,心想当年做客家中的小姑娘,裴钱瞧着就挺憨厚老实啊,规规矩矩一丫头,多懂礼数一孩子,如果不是老秀才臭不要脸,从中作梗,那件老值钱了的咫尺物,差点就没送出去,打了个旋儿,就要成功返回囊中。

    不贪钱的裴钱,怎么摊上这么个财迷师父?

    袁胄环顾四周,没来由说了句:“郁爷爷,原来外边天地,黄颜色的物件这么少啊。”

    在家,宫里边,不一样。自打他记事起,一想到那边,少年皇帝脑海里就全是黄颜色的物件,高高的屋脊,一眼望不到边,都是黄灿灿的。身上穿的衣服,屁股坐的垫子,桌上用的碗碟,在两边高墙中间摇摇晃晃的轿子,无一不是黄色。好像天底下就只有这么一种颜色。

    其它颜色,比如宫内有座藏书楼,就是黑色的,里边放了很多少年一辈子都不去碰、外人却一辈子都瞧不见的珍贵书籍。

    至于那些将相公卿身上的颜色,就跟几条兜圈圈的溪涧流水差不多,每天在他家里来来去去,周而复始,经常会有老人说着孩子气的话,年轻人说着高深莫测的言语,然后他就坐在那张椅子上,不懂装懂,遇到了不知所措的大事,就看一眼郁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