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大明元辅 >第279章 平倭(十)京师插曲
    于是在申时行、王锡爵的示意下,刑科给事中刘道隆上疏弹劾吏部尚书陈于陛与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南星。随即王锡爵也借此良机上疏弹劾吏部、督察院中某些人专权结党。

    朱翊钧在宫中看罢大笑,对身边人道:“看吧,这帮官员京察前斗,京察时斗,京察都要结束了还接着斗,不过他们想借着朕来斗,朕也想借着他们斗。”

    司礼监首席秉笔张诚连声称赞:“皇爷洞若观火,朝廷大事了然于胸,只是奴婢不明白,这京察百官如此胡闹岂不会有失公允,阻碍皇爷治世。”

    却不料皇帝忽然变色道:“张诚,你少在朕面前煽风点火,这是欺君!”

    张诚急忙跪地请罪,朱翊钧冷冷地道:“朕对天下官吏了如指掌,选官任用自在朕心中。朕治罪者必有过,罢免者必无用,提拔者必有才,留任者必有功,还有一些人留下是为将来之离去。

    阁部相争不过争一个权势,赵南星癸巳京察之中大义灭亲,公正之举令人称快,转眼间就以评议差等,奏请罢免阁臣举荐之人,其余不职之官朝野皆认,并无问题。

    至于陈于陛,他并非此中主谋,但也在有意为打击申、王二人作掩护,结果欲盖弥彰罢了。朕早知此事申、王二位必不会坐视不理,果然这些奏折就来了。

    原本吏部与督察院会同考察是为互相监督,现在却同心协力,难免不令人起疑结党营私,只是沈总宪此番如此配合吏部却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承认了前些年疏远务实是其行差步错……且再看看,这几天就等着吧,这些奏疏天天都得来。”张诚领命。

    结果次日吏部尚书陈于陛见内阁上疏,也再度上疏申辩,力保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南星所言并无过错,都是一心为公。

    朱翊钧看罢冷哼道:“朕早说陈于陛此举不过是为人打掩护,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陈矩立刻跪请皇帝息怒,劝道:“皇爷,部堂庇护属官乃是常情。”

    朱翊钧再次冷哼一声,道:“朕自然知道这‘常情’,不过就算赵南星找的那些理由都算正理,可是如今天下多事,朕岂能任他破坏内阁团结?

    传朕旨意,吏部尚书陈于陛是非不明,包庇属官,罚俸三月;赵南星是已非人,抑扬太过,官降三级,另外立刻罢免虞淳熙、杨于庭,永不叙用。”陈矩、张诚领命。

    之后申时行以内阁名义上疏为赵南星开脱,但实际上是给赵南星坐实“是己非人,抑扬太过”的劣评。

    陈于陛知道皇帝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并无太大危险,于是上疏以辞职相威胁,宫中果然对此留中不批,陈于陛便再次上疏申辩,把戏做个全套。

    同时,礼部尚书于慎行、工部尚书石星、督察院左都御史沈鲤、督察院左佥都御史王汝训、右通政魏允贞、大理寺少卿曾乾亨、礼部郎中孔兼、员外郎陈泰来、主事顾宪成、张纳陛、贾岩、助教薛敷教等也纷纷再为赵南星求情。

    这些人其实分属不同派系,但这次偏偏都出来为赵南星说情,显然说法各不相同,也都各有不同的意指。

    万历皇帝听着司礼监给他念着各人的奏疏,疏中时而便有内阁与各部互相指责之处,有些地方甚至含沙射影皇帝本人,不过朱翊钧经过高务实这么多年的影响,对这些说辞基本免疫,不动声色地听完,面色也没有太大变化。

    陈矩、张诚皆不敢随意发表意见,只能等皇帝开口。朱翊钧略微沉默,忽然道:“这么多各级官员力保赵南星,如此看来主谋之人应当就是他了。此人朕倒也有些了解,清正刚直倒也不假,可惜志大才疏又心胸狭窄,不过狂愚之徒而已。既然他们肝胆相照,那朕就成全他们。

    传旨,赵南星、虞淳熙、杨于庭、袁黄罢职为民;陈泰来降级外调听用;于慎行、石星、沈鲤、王汝训、魏允贞、曾乾亨罚俸三月;曾同亨、孔兼、顾宪成、张纳陛、贾岩、薛敷教等朋谋乱政,降三级外调离京。”司礼监领旨。

    内阁首辅申时行得知众人上疏中有提及自己,也上疏请辞,但很快得朱翊钧手诏,其中说“朕因新春积火上升,两目疼痛,卿可即出,待朕火愈,诏卿面商国事。”

    从这里皇帝的反应来看,似乎是对申时行无比信赖,依旧将国事委于内阁。申府管事拜道:“老爷深受圣上信赖,恭喜老爷渡过此关。”

    申时行道:“老夫与皇上君臣相知,岂是陈于陛、沈鲤、赵南星、顾宪成等人可比?不过此事倒并非我手段如何高明,而是皇上心意如此,聪明人本就不会参与——你看高南宁便一言未发。不说这些了,快去备车,我需入阁议事。”管事受命,出门备车,送申时行往东华门而去。

    内阁之中申、王二位谈及京察之事,王锡爵贺道:“此番阁部之争吏部完败,此后我等可尽心国事了。这陈于陛实在是顽固不化,通过此前吏部尚书可不避内阁座轿一事可以看出,以往天官为缓解阁部矛盾,总是预先嘱咐轿夫避开阁轿。

    而陈于陛不知是不解其中奥妙还是故意为之,只遵循旧例,不避阁轿,对等相向,可见此人或是孤高而不知变通,或是故意争权立势,殊不知他背后的高求真如今也是阁臣,他这般做不仅得罪我等,同样也会让高求真不满,因此便有今日一败。”

    申时行叹息道:“只是这次争得有些大了,皇上一下就处置了这么多官员,他们定会认为是内阁阁臣——尤其是我二人从中作梗,这才引皇上大怒降罪。将来,他们会把这些帐都算在你我头上,而阁部之争恐怕也永无止境,如此国事如何可为?”

    王锡爵答道:“元辅勿忧,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事,我虽一直反对堵塞言路,不过时至今日倒也觉得言路不能过于猖獗。欲求天下大治,除君臣同心之外更需令行禁止,朝野一致。”

    申时行思索着道:“我料此次大争之后尚有余波,尤其六部之中或许还有要职调整,你我皆需留意,以免错失机会,为人所乘。”

    王锡爵赞道:“元辅此言极是,未雨绸缪理所应当。”顿了一顿,又问:“之前有件事不好明说,如今只元辅与锡爵二人在,却不得不问了——宋应昌与李如松此番表现都颇有差错,我等是不是能想个法子换掉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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