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大明元辅 >第114章 暗流再起
    天寿山,感恩殿偏殿之中。

    申时行刚刚放下信笺,正要好好思索一番,忽听得外头的随行管家来报,说司礼监张秉笔前来拜访,问老爷见是不见。

    此刻的大明,“张秉笔”只有一人,便是与他同来天寿山堪覆皇帝寿宫的张诚。

    申时行心中一动,问道“定国公可曾同来”

    “回老爷,不曾。”

    申时行微微点头,道“请张秉笔进来吧不要太张扬。”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吩咐管家的,管家应声去了。

    不过等张诚一来,申时行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交待完全没有意义,因为张诚丝毫没有要掩人耳目的意思,穿着一身内宦制式的大红纻丝飞鱼服,大摇大摆地就进来了。

    申时行见他这般行事,心中难免有些不屑,不过却并无半分显露在脸上,反而起身向前迎了两步。

    好在张诚总算还记得面前这位乃是当朝首辅,主动拱手道“元辅也没午休”

    申时行随意回礼,微微一笑“初担大任,唯恐辅政有失,哪有空午休”

    张诚笑道“元辅辛劳,皇上和咱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申时行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摆手请张诚坐下。他心中则暗暗冷笑凭你也配和皇上连着念你看在眼里你看在眼里有什么用啊

    张诚倒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他是皇帝的近侍,这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向皇帝吹耳边风,这种能力本身就足以让外廷任何人不敢小瞧了他。

    不过张诚却忘记了眼前这位申先生的特殊性,申先生不仅是朱翊钧还在做太子时的“班主任”,还是当朝首辅。按照大明的传统,即便再如何厉害的内宦,也不能阻止他申先生的声音传进皇帝的耳朵,想要靠蒙蔽皇帝来陷害首辅,那还是很困难的。

    正因如此,申时行并不觉得张诚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对于张诚这种大大咧咧更是心中哂然。只是申先生毕竟是心学大佬,讲究一个气度雍然,纵然心中一百万个看不起,通常也不会直接表现在脸上罢了。

    “秉笔此来,不知有何见教可是为了陛下寿宫之事”申时行的管家以最合适的时机送上了香茗,申时行也恰如其分地问道。

    张诚立刻摆了摆手“寿宫能有什么事那么多高人查勘了好几年才选定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事况且这要是真有事呵呵,咱家难道还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不成咱家也就是跟着元辅走一遭罢了。”

    申时行暗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那秉笔此来”申时行故作疑惑地问道。

    张诚一指申时行身旁的书案,道“元辅手边的这封信里头,想必说的也是平台召对的事,对么”

    申时行微微一笑“朝中有事,总免不得有人要知会本阁部一声。”

    张诚呵呵一声轻笑,道“不愧是元辅老大人,这话说得真是举重若轻您老就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么”

    申时行一脸诧异“哦,是么倒要请教秉笔,此事何以蹊跷”

    张诚竟然没听出申时行是在套他的话,闻言还以为申时行这位昔时状元读书读傻了,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不由有些洋洋得意,道“元辅应当知晓,这平台召对说穿了,几乎都是让封疆边臣去回答皇爷的问题可是,这高求真却不是封疆,他是兵部堂上官啊”

    申时行呵呵一笑,点头道“高宫保如今虽是少司马,但一两个月前,他不也是封疆么封疆知道的事,他也同样知道。更何况皇上既然宣他进行平台召对,十之是为了知悉辽东的情况。眼下周延津周咏,开封府延津县人、李大城李松,霸州大城县人俱不在京,皇上向高宫保咨政理所当然,有何蹊跷”

    张诚终于觉得不对了,皱眉道“看来元辅对咱家不甚放心,不肯实言相告呀”他皱了皱眉,摇头道“元辅大可不必如此,咱家与元辅所求虽未必一致,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咱们的路上都有拦路之人。”

    申时行哈哈一笑“秉笔此言,本阁部却有些不明白,还请秉笔明言,如何”

    张诚撇撇嘴,微微挑眉“元辅,咱家确实不怕明言相告拦在咱家路上的人虽非高宫保本人,但若没有他在,那些拦路之人在咱家眼里,却也不过尔尔。而对于申先生您,虽然看似已经问鼎人臣之巅,但您不妨扪心自问一下,眼下的局面您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志豪情么”

    他说到此处,哂然一笑“元辅,咱家就问两句话如今您在内阁之中,可还有哪怕一位臂助如今您在内廷之中,可还有哪怕一位臂助”

    申时行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沉吟道“所以秉笔此来,是想寻求盟友”

    张诚笑道“元辅难道不需要一位内廷之中的盟友”

    申时行的笑容有些清冷,淡淡地道“前番张鲸也曾经用这个说辞与我丙仲兄合作,不过他的结局如何,秉笔应该很清楚。”

    “咱家当然清楚,简直太清楚了。”张诚轻哼一声,摇头道“张鲸这厮之所以不成器,不是因为他选的盟友不对,而是他找的帮手不对。”

    盟友和帮手

    申时行暗暗品味这两个词的含义。

    不过张诚看来的确很“诚”,他根本不需要申时行自己品鉴,而是直截了当给了结论“他找余阁老虽然不如直接找申先生您,但总归还是没错的,错的是他同时又找了刘守有那厮。申先生,您可知道他这错,是错在哪里么”

    申时行蹙眉道“倒要请秉笔指教一二。”

    张诚嘿嘿一笑,摇头道“张鲸以为刘守有掌握着锦衣卫,就能暗地里去查高宫保的黑料,但他却不知道皇爷对高宫保的信任有多彻底。咱家这么说吧,在皇爷心里,就算满朝文武都负了他,高宫保也必不负他”

    申时行悚然动容。

    张诚却似乎还不过瘾,依然继续道“刘守有当时找到了高宫保在安南的一些布置,然后拿去在皇爷面前危言耸听申先生是没看见皇爷当时的表情,咱家倒是碰巧,当时正侍候皇爷皇爷当时一脸嫌弃,只叫刘守有下去了。但刘守有走后,皇爷却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两个字蠢材。”

    申时行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唉”张诚一脸唏嘘,又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刘守有得到的这个评价,咱家觉得真是恰如其分。”

    申时行却还真没想明白这怎么就恰如其分了,皱眉道“何以见得”

    张诚哼哼笑了笑,道“元辅有所不知,高宫保在皇爷面前从来不说谎话。”

    申时行眉头皱得更深了“此乃人臣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