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慢條斯理地，以精緻的刀叉，切割着擺放在餐桌上的各式食物。
他的眼睛卻直視過來。
矗立宮殿口的虞淵，和他一對視，在感覺上，彷彿面對着一頭殘暴的蠻獸。
此人，體內氣血之濃烈旺盛，虞淵沒在任何人族強者的身上見到過。
包括古荒宗的鐘離大磐，血神教的安文，還有魔宮所謂精湛體魄的大修。
和他一概無法相比。
除了氣血濃郁暴烈外，他的靈力和魂能同樣出衆，三者平衡，幾乎沒明顯短板。
神魂宗修行者，軀身較弱的劣勢，他顯然沒有。
看到他，虞淵就知道誕生於天外的神魂宗新生代，果然解決了，人族體魄天生孱弱的弊端，且極爲重視肉身的鍛造。
“天啓大人。”
虞淵已知對方的身份，略略欠身，不亢不卑地打了聲招呼。
一根普通的青灰色石柱中，歸墟神王的魂影頗爲清晰，他在虞淵開口後，輕聲說道：“我們等你很久了。”
“見過，歸墟大人……”虞淵咧開嘴。
“你叫我歸墟，或者太虛都可，大人兩字……以後就免掉吧。”歸墟神王的聲音，不鹹不淡，聽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可他這麼說了，他相信虞淵自然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你纔是我的大人。”
虞淵點點頭，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也沒必要過多客套，於是望着殿堂中，另外一個陌生的身影。
一件輕輕懸空的漆黑斗篷中，有一團魔影正涌動，在斗篷頭部的位置，僅有兩團紫色魔魂燃燒。
——像是他的兩隻魔眼。
一位外域天魔的魔神，或者是……大魔神？
他只是以漆黑斗篷裹着魔魂，便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隕月禁地？
不怕浩漭五大至高勢力？
羅維只敢縮在地底污濁，不敢冒頭，可還是死了。
李莎有異族血統，也沒猖狂三秒，就被林道可給一劍斬殺。
對外域的來客，戰力越高者，浩漭的容忍度越低。
眼前的這位，又是怎麼回事？
這時，虞淵瞬間明白爲何“封天化魂陣”在運作，爲何他在禁地上空，借用斬龍臺的力量，也無法看到大殿內的場景了。
外部的陣列，和他所站的大殿，都在幫這位天外來客隔絕氣息。
以免，讓浩漭的那些至高存在，覺察到他的到來。
“他是？”
虞淵向青灰色石柱內，傳言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神王詢問。
歸墟神王才欲道出來客的身份，他主動開口：“你我在深黯星域，曾隔空有過接觸，我一心想過去看看，卻遲遲突破不了時空封禁。
他的浩漭語言字正腔圓，說的比任何異族都好，在虞淵來看，不少人族和妖殿的大妖，都沒他的口音正。
“深黯星域？”虞淵一怔。
“你全面激發了斬龍臺的力量，和不死鳥裂空而去的瞬間，讓血魔族的奎利，衆多的血魔族族人，變異魔怪頃刻死絕。在你們離開後，我才破開時空封禁，抵達到深黯星域。”來客似在微笑解釋。
虞淵瞬間醒悟。
重重壓力下，他不顧一切地暫時放開自己，堅持庇護陳青凰，從而催發了另外一個層面的力量，帶陳青凰成功脫身。
他也因此在浮生界的上陸，躺了很久很久，體內力量耗盡，如凡夫俗子般脆弱。
他離開深黯星域前，在阿德勒、西米茨兩位魔神背後，確實看到一片黑暗深幽。
也當時的確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拼命撕扯摩挲着時空結界，着急要衝過來。
因陳青凰不死鳥的身份暴露，所有人都想她死，令他感覺威脅最大的，就是試圖跨空而來的那東西！
也就是，眼前這個披着漆黑斗篷的天魔……
“虞淵，他是我族的大祭司——裏德大人！”
鬼王天藏終於在他背後出現，這句話落下時，石殿的大門猛地閉合，竟然連嚴奇靈都被拒之門外。
“大祭司裏德！”
虞淵被驚訝到了，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大魔神，在外域星河的戰力，排在第九位。
一個大魔神出現在浩漭，還是在隕月禁地，肯定不簡單。
“我來浩漭，是得到玄天宗韓邈遠允許的。我來，是特意將一些關於深淵混洞，關於源界之神的消息，轉告給韓邈遠知曉。也讓他的那場議會，能順利地舉行。”
大祭司裏德不慌不忙，似知道虞淵擔心什麼，“我也是奉我們族長的命令。”
一聽他提起大魔神貝爾坦斯，在場的天啓、歸墟，還有那本爲天魔尤潛的天藏，全都肅然起敬。
天啓神王對浩漭不熟悉，可神魂宗活動在星空邊界時，也偶爾接觸外域天魔。
他會錯估林道可的戰力，卻不會低估大魔神貝爾坦斯……
貝爾坦斯，就是外域星空公認的最強者，永恆不朽。
每一個天外的智慧種族，都流傳着這位大魔神的傳說，認爲他纔是星空巨獸時代之後，無垠星空中的最強。
這個無垠星空，也包括浩漭。
泰坦棘龍消逝之後的浩漭文明，從龍族起，到神魂宗的橫空出世，五大至高勢力的延續，不知涌現過多少強大存在。
可至今爲止，也沒任何人，或者妖神，證明能擊敗貝爾坦斯。
浩漭能稱霸宙宇，最大的優勢在於人族。
人族元神至高的鑄就，只需要短短千載，有天賦恐怖的僅需數百年。
可外域的巔峯戰士，則需要十倍，或更多的時間才能形成。
還有人族的基數夠大，浩漭的神位也夠多，如劍宗般的至高存在，又不懼死，敢和異族的巔峯去換命。
人族至高隕落後，短時間內就有新人上位，戰力還能維持住。
反觀異族，他們一旦失去十級的巔峯戰士，再次崛起的時間漫長了太多。
最強的外域天魔族羣，同時期的大魔神數量，也極難超過五個，能有四個大魔神並存，已經是非常好的時代了。
浩漭至高席位，原先長期保持在十二席，最近又拓展到了十三席，且對外團結。——這纔是浩漭的強盛所在。
然而，如果是單打獨鬥……
敢和貝爾坦斯鬥法，且沒落下風的，只有全盛時期手持斬龍臺的那位了。
代代的劍宗之主，檀笑天前的魔主，妖神，死在貝爾坦斯手中的不知有多少。
面對這位大魔神，除了那位斬龍者在世期間，浩漭別的任何時代，都需要至少兩位至高存在共同出手。
或是妖鳳加林道可，或是妖鳳加檀笑天，或妖鳳加多個浩漭至高。
妖鳳，必然是其中之一。
還不敢言必勝。
在浩漭有史以來的記載中，真正讓大魔神貝爾坦斯喫過虧的戰鬥，似乎就那麼一場——斬龍者加妖鳳。
裏德說起大魔神貝爾坦斯時，殿堂內的衆人都是肅然聆聽，以示尊敬。
“我已將他要說的消息，傳達給韓邈遠，即將以域界通道離開浩漭。我還留在這裏，也是因爲要等你。”裏德在漆黑的斗篷內，溫和地微笑着，“族長說，他希望你參加完議會之後，和你見一面。”
“除浩漭之外的，天外任何地方都可以，而我，會先在災惑魔淵等你。”
裏德的魔魂，在那漆黑斗篷內似在鞠身。
天啓，歸墟和天藏聞言，心神都被震動了一下，不由看着裏德，又望了望虞淵，不明白那位天魔族的霸主，爲何想見虞淵。
“期待和你的見面，太陰。”
虞淵自己的心湖中，泛起了一個詭異的念頭，傳來了一道意識。
這個念頭意識，不是外來的……
它也不是一個聲音。
它是虞淵自己的想法，彷彿是他內心的獨白和自語，他像是自己和自己講話……
然而，此念頭表露出的意思，又像是別的人。
這感覺極其詭異，也讓虞淵猛地看向了裏德，以爲是裏德暗中作祟。
裏德的魔魂，卻在斗篷內輕輕搖頭，“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虞淵，煩請你一定記得，在議會結束以後，來一趟災惑魔淵。”話罷，這位外域天魔的大祭司，便急着要走。
他雖得到韓邈遠的允許，可浩漭隱祕太多，對他般的外來者，充滿惡意者太多。
前不久，連精通空間力量的羅維，竟然也隕滅於此。
羅維的死亡，讓外域星河的各大巔峯戰士，在看待浩漭時，只覺得更爲恐怖。
從外面去看，湛藍美麗的浩漭，彷彿內藏着星河中最可怕的異物，隨時能衝出來，將所有含異族血統的外來者撕碎。
裏德，對浩漭也懷有敬畏之心。
可就在他打算抽身離開，以那條域界通道前往災惑魔淵時，他斗篷內的兩團紫色魔火，忽猛烈跳動了一下。
“不介意的話，我看一看這場戰鬥？”
他向天啓、歸墟，還有虞淵一起詢問。
此刻，身爲當事人的虞淵，自然是知道他那留在外部的陽神，和神魂宗新生代的華昕，已經在演武場開戰了。
讓華昕膽顫，自己那全方位壓制他的本體和陰神離開後，他分明一身輕鬆。
於是，膽量也再次充盈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