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口,虞淵並頓住,似乎詞窮。
他看向她。
她那雙翠綠色,明淨剔透的眼眸,如深藏幽谷的冰寒湖泊,與世隔絕,蘊着徹骨的冰冷寒意。
可在虞淵,望向她的那一刻,冰寒湖泊內部,似忽然生出一道暖流。
當她從瘴氣煙雲現身起,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谷內很多人都猜測,一身皆毒的她,便是幻化爲人,怕是也還沒有開口說話的能力。
然而,話語永遠不能束縛高階的生命。
如她般的奇異存在,天地間的傑出產物,僅僅只靠眼神,就能表露她想要表露的一切。
眼神中的意味,遠勝言語,更爲直觀且直接
此刻,她眼中的緊張和期待,畏懼和不安,是那般的明顯
“她,究竟在怕什麼”
陳清焰從其眼神中,解析出很多情緒,忽莫名地有點心疼,只覺得幻化爲人的,那個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像是有着無盡的委屈,像是曾經承受過,無數個孤苦伶仃,暗無天日的日夜。
天性聰慧的她,直覺超凡,從那雙翠綠眼瞳深處,看到了太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虞淵和她,又發生過什麼看不透,弄不明,蘊靈境修爲的虞淵,又常年在銀月帝國,那偏僻的暗月城。這兩位之間,能有什麼糾葛”
陳清焰滿腹疑惑。
而張了口的虞淵,則是長時間的沉默,久久無語。
令所有人爲之驚奇的,那兩束不斷殘害谷內修行者的血光,悄然消逝在地底一個洞口,再沒有冒出。
被殘殺者,氣血精華被抽盡,乾癟如暴曬的屍體。
剩下者,驚弓之鳥般,身心疲累地喘着氣。
然後,有更多人注意到虞淵的異常,悄然看來。
龍天嘯,本在深谷外面,如今不僅望着虞淵,猶豫了一下,還朝着虞淵而來。
他知道虞淵和安岕山之間,有着默契,知道安岕山應該不會拿虞淵下手,在陳清焰出現,和虞淵一道兒後,他琢磨出了一點意思。
跟着虞淵最爲安全。
“她”
虞淵再一次張口。
不止陳清焰,連梅秋容,龍天嘯、關羨雲,甚至可能潛藏地底的安岕山,都在聆聽着他的對話。
最在意的,自然還是她。
“她是我最爲在意的。我早該來,只是因難以抗拒的原因,被耽擱了。”
沒有再理會任何人,虞淵就看着她,道:“我耽擱了太久,在我終於有時間,終於有了機會後,便第一時間來了。可,依然還是遲了。”
滿臉都是抱歉,虞淵輕輕嘆了一口氣,內心溢滿愧疚。
“什麼”
幾乎所有的傾聽者,都不明其意,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虞淵知道,他說的這番話,她應該多少能懂。
然後,他便看到從她那雙翠綠眼瞳深處,爆出驚人神采
在這一刻,她宛若再獲新生
先前的慌亂、不安、畏懼,怨恨、憤懣等等情緒,因虞淵的這一席話,似被滌盪一空。
蒙在她身上的陰雲霧霾,如在烈日高照下,在狂風吹拂下,清掃乾淨
那笑意,給她的感覺,竟然是無比的甜美和天真。
“奇怪,真是奇怪,明明是一身劇毒的邪物,明明殺了那麼多人,明明是非人的傢伙。”陳清焰悄聲低語,很是覺得匪夷所思。
“哧啦”
一道熾烈強光,突從柳載河胸腔噴薄而出,勢若長虹,疾若火炎流星。
無匹銳氣,撕裂長空
熾烈強光,以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的高速和暴烈,直搗在那黑瘦小丫頭胸口。
覆蓋在小丫頭胸口的甲殼,瞬間炸裂
從瘴氣煙雲落下,幻化爲人的她,在甲殼爆裂的瞬間,被那道強光轟入後側堅硬巖壁,背後的一截截白瑩骨頭,都一陣喀喀脆響。
變故,來的實在太突兀,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待到衆人緩過神來,就看到她被一根紅燦燦的短矛,紮在胸口,將她釘在巖壁。
她垂着頭,望着那一根短矛,伸出小手似要抓住那短矛,將其拔出來。
赤紅光耀,突從她胸腔的短矛爆射而出。
霎那間,她胸腔便血肉模糊,她那抓向短矛的手,似突然無力,軟綿綿地垂落下來。
剛剛說出那番話的虞淵,大腦一片空白,心神茫然。
他呆呆地,看向本來因“龍鬚毒心丹”癱軟在地,恍如死去的柳載河,慢吞吞地站起來,又看向被一根赤紅短矛,紮在胸口,被釘在巖壁的她,瞬間差點要瘋了。
“怎麼這樣怎麼會”
巨大的悲痛,忽涌入心田,這一世三魂覺醒,從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痛苦難受。
她,剛剛纔消去一點苦痛和三百年的鬱悶,剛剛纔在自己的解釋下,興起一點點的歡愉,便遭受如此重創
胸腔被洞穿,無法伸手拔出的短矛,還在破壞着她的機體
再兇悍,生命力再頑強,被這般偷襲針對,怕是也要痛不欲生。
虞淵甚至感覺,她連掙扎,連立即反擊的力量,都施展不出。
這該是多麼重的傷她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他,是你帶進來的”
虞淵的眼眸,似在霎那間,被血色染紅,他死死瞪着陳清焰,“你真以爲,有龍鬚毒心丹在他身上,就能成功越過幽火流毒陣還不是因爲我因爲我和你有舊,示意她放行,你才能和柳載河進來”
“是了,是我,是我的要求,她才放行。”
虞淵的話語,到了後來,已變得條理不清。
他死死瞪着陳清焰的眼睛,令陳清焰都生出巨大的恐懼不安,急忙解釋,“虞淵,我,我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柳載河,服用了龍鬚毒心丹之後,沒有特別的症狀,我真的不清楚什麼狀況啊”
“嘿”
突然間,那緩緩站起的柳載河,發出一聲爽朗大笑。
大笑聲,如洪鐘般叩響,震的所有人耳膜都轟轟作響。
那笑聲,分明不是柳載河的,聽着,乃是一個氣血充沛的中老年男子。
山谷所有人的視線,在這一刻,都猛地朝着他望來。
幾欲瘋狂的虞淵,因爲他那震耳欲聾的爽朗大笑,終稍稍恢復了一點理智,也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