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牀邊，看着這個不大的小男孩，笑了。
幾乎腦海中殘留的印象，還都是政兒小時候的樣子，兩三歲的樣子，咿咿呀呀的喊着她‘麻麻’，圍在她身邊跑來跑去……
時光匆匆，當初的調皮小壞蛋，此時已經長大了，變成了個小小男子漢。
舒窈注視着眼前的兒子，擡手輕輕的撫着他的臉頰，“政兒，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媽媽呀……”
“抱歉，媽媽回來晚了！”
突然之間哽咽住，再多的道歉也無法彌補孩子心中的殘缺，雖說婚姻和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但是當初她沒有和孩子講述清楚，就突然離開，在政兒這裏，她也同樣不是一個好媽媽。
“你是不是都忘了媽媽的樣子呀？五年前的時候，媽媽還不會說話，你還記得手語嗎？”她哽咽着，努力吸了吸鼻子，擡手在孩子面前做起了手語。
“你是媽媽最大的寶貝，政兒，媽媽愛你。”
一句手語做完，她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厲政哭了，“媽媽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當初的媽媽太傻了，竟然丟下你離開，都是媽媽的錯……”
“所以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你恢復正常吧！這些錯都應該媽媽一個人來承擔的，而不是你啊，政兒，你還小，以後還有屬於你自己的人生，你不應該這樣的！”
厲沉溪站在一旁看着她抱着孩子痛哭，平靜的臉上眉心緊緊蹙起，走過來的同時也道，“錯在我，不在你，是我對不起孩子的。”
舒窈放開了厲政，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側身看向他，“你當然有錯了，你不僅僅對不起政兒，兮兮你同樣也對不起，還有……”
她想到了五年前被人抱走的那個男孩子，迄今爲止，仍舊下落不明。
猛地一瞬間，心臟像被什麼狠攥，疼的無法呼吸。
厲沉溪眯起了眼睛，“還有什麼？”
她看向他，“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嗯？”他有些發懵。
自己認錯是一回事，突然被人指責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切都怪你，都是你，才把政兒變成這樣的！”舒窈心疼孩子，前塵往事瞬間浮現眼前，涌現最多的就是怨恨。
她站起身，視線冷然的盯着他，“知道嗎？當初我嫁給了你，懷上了政兒，我就想好好和你過的，我不奢求什麼舉案齊眉，情投意合，就這樣湊合過日子也可以啊，但是你卻偏偏非要和前女友藕斷絲連，不清不楚……”
“……”
厲沉溪一臉愕然的看着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當年的我是個啞巴，本來就配不上你，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本來就夠自卑的了，你還和韓采苓成雙成對，每一次看到你們那麼的郎才女貌時，我的心裏，又是什麼感覺？”
那種類似於萬箭穿心的感覺，她明明是個原配，卻恍若成了一個卑劣的第三者，活脫脫的像個笑話一樣的存在，能體會到嗎？
“成雙成對？”厲沉溪揪出這幾個刺耳的詞彙重複了遍。
舒窈點點頭，“對，就是當初那些一件件小事累積，然後我又懷上了二胎，擔心你逼着我打胎，我才徹底下決心和你離婚的！”
當然了，當初離婚的具體原因，也不光是這一點點。
只是此時舒窈想到了這裏，可能是看着厲政，聯想到了孩子，自然偏重這個因素，就宛若發泄一般的說出來了。
厲沉溪神色凜然的看着她，“所以你就和我離了婚，懷着我的孩子，一走了之了？”
頓了頓，他又說，“就因爲你的擅自做主，讓我和女兒分開了整整五年之久，我是對不起兮兮，但又是因爲誰？”
厲沉溪沉默了。
不管現在兩人如何指責，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誰也無法回到過去，彌補當初犯下的過錯。
所以此時，厲沉溪想了想，直接上前一步，一把強硬的將她抱入了懷中，“不管是當初你不會說話，還是像現在這樣，舒窈，你在我心裏，始終都是美好的，我也從來沒有瞧不起過你。”
話音剛落，本以爲可以換來舒窈的感動，熟料，她只是更加漠然的推開他，並說，“少來了，厲沉溪，你……”
難怪都說男人說話不能信。
她是全懂了。
“你當初沒有嫌棄過我是啞巴？不可能！不然怎麼我們當初結婚那麼低調，沒有婚禮，沒有儀式，什麼都沒有，你也不願意將我介紹給你任何朋友，甚至都不願意公開我們的關係……”
言猶在耳，厲沉溪又沉默了。
“這個，當初也是有原因的……”
舒窈卻搖搖頭，“你的原因我不想聽，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只想過好眼前……”
她轉過身，看着牀上的厲政，儘快讓孩子恢復纔是最重要的，不僅如此，還要找到當初丟了的孩子，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圍繞着孩子而進行的。
只是她在思考這些時，厲沉溪卻再度從她身後展臂將她擁入懷中，俯身在她耳邊，聲線低沉，“別動，你聽我說——”
感覺到了她的掙扎，他忙提醒了句。
隨着舒窈的配合，放棄抵抗，耳邊聽到他的喃聲細語，“你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你身上的閃光點太多了，就算當初的你不會說話，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啞巴，但也仍舊無法遮擋住你身上的光芒。”
她聰明睿智，善良單純，頭腦謹慎，做事細心有條不紊，外貌又氣質和美貌並存，身上的優點太多了，這樣的女人，就算不會說話，是個啞巴，但任何地點場合，還是會凝聚無數目光。
“我當初並不是嫌棄你，只是想把你牢牢的拴在身邊，一個人佔有罷了！”
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邊呢喃輕道，溫熱的氣息侵襲着她的耳垂，癢癢的感覺，有些心神晃盪。
厲沉溪望進她的眸子，黑的驚人，隱隱泛着漣漪，薄脣胖的淺笑也恰到好處，又透着耐人尋味的感覺，一剎那間，舒窈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有些失速，臉上的熱氣不受控制的急速極升。
“這個解釋……”舒窈輕微一笑，急速的從他懷中躲開，下意識的深吸口氣，“已經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了……”
轉過身，她又看着牀上的厲政，握着孩子的小手，“政兒，媽媽明天帶妹妹過來，好不好？她是你親妹妹哦！”
還有一個弟弟。
只是至今下落不明。
想到了這裏，舒窈猶豫下，看着厲沉溪，思前想後還是開了口，“那個，有件事，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關於什麼的？”他注意到她一臉的正經，也似乎猜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關於……”
舒窈剛要說話，而病房門卻也在這一刻被人推開了。
韓采苓走了進來，看着房間裏的兩人，略顯尷尬的忙說，“伯母讓我過來看看沉溪，沒想到舒窈也在這裏呀！”
聽她如此一說，舒窈反倒有些尷尬了。
“沉溪你沒事就好，那我先走了！”韓采苓嘴上說着想要離開，但卻並未轉身。
舒窈無奈的輕微嘆息，只能說，“我明天再來看政兒，太晚了，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呢！我先回去了！”
她拿着外套向外，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病牀上，神色呆滯的孩子臉上，泛起了一絲細小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