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問道紅塵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你的江山
    秦弈確實不可能在這裏久留,不提自己一堆事做,光是巫神宗什麼時候找上門算封不戾的賬都不好說。血凜幽髓的事就算左擎天另有想法,這封不戾之死是絕對不能等閒視之的。

    現在見的乾元多了,打都打過兩個,連無相都見過面了,好像乾元已經滿地走。實際上這是他秦弈的氣運與衆不同的緣故,隨身太清棒,要承擔的事自然比一般修士大。別的修士在騰雲級能見到乾元修士大概要見一面都算是極爲榮幸的事。

    乾元修士在當今之世不僅不是滿地走,而是金字塔的上層,基本屬於修士可以期待達到的天花板。

    因爲無相已經是陽神層面,走向了真正的長生不滅之途,雖未圓滿,已有真正的仙神意思在了。若按另一些世界觀,乾元是化神,化神圓滿是要渡天劫的,生命形式都會變了。如果有飛昇,那乾元圓滿之後就是渡劫飛昇,無相早該去另一個次元了,差不多這個概念。

    仙神之劫後,衆妙之門崩碎,天上人掠世間靈氣九成於天,修行越發艱難,早已不復遠古遍地是無相、太清都好幾個的盛況。

    妖劫之前記載混亂,不好考證,而妖劫之後這一萬年,明確有載的就誕生兩個無相。

    一個萬象森羅之主,於七八千年前證無相。萬象森羅宗一躍從個乾元級魔宗變成叱吒風雲的頂級宗門。

    一個天樞神闕鶴鳴真人,兩三千年前證無相。也讓天樞神闕真正奠定威壓當世的超然地位。

    曦月是經歷過妖劫的真正大姐頭,神闕七宮,坐鎮第一宮天樞之位,其實含義就是令皆出其門。因爲闕主長期只爲了證太清,大部分事情都不管的。

    所以爲什麼天樞神闕三個無相也沒法達成碾壓,因爲鶴鳴真人只是個初期,在老牌無相左擎天面前說話未必能多大聲,對萬象森羅之主也是矮了一頭,唯有曦月可以頂他們。

    某種意義上,這所謂一正二魔的互相牽制,就是曦月帶個小弟vs巫神與森羅。

    左擎天對曦月的熟悉態度不是沒有理由。

    總而言之,一萬年,多少滄海桑田,多少英才輩出,就兩個無相。

    太清那是啥

    無相這種程度,即使是自命天才的人也很少去追求了,大家都有數,沒有天大的造化不用考慮,乾元就是所能追求的頂端。

    即使萬年一出的無相,就算打乾元可以如打小孩,那也無法做到任由乾元打不破防,沒到視如螻蟻的程度,也得對乾元有一定的尊重。

    封不戾只是乾元初期,在巫神宗那也是絕對意義的高層,有極大權力的長老級,對巫神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樣的高層領導被人宰了,要是巫神宗沒個說法,這所謂的頂級魔宗也就成了笑柄。

    左擎天不可能坐視這種事情,在這種事上,他無相打暉陽都沒人能說他以大欺小。當時要不是曦月護着,早都被左擎天捏死了。

    如今大家暫時罷戰,左擎天有他的氣度,不會在大家剛罷戰的時候立馬殺個回頭槍,卻不代表這樑子揭過去了。秦弈有混亂羅盤,本來走遍天下也不會被巫神宗發現,現在這被人明知道在皇宮裏做靶子是顯然不妥的,那和挑釁巫神宗“來打我啊”有什麼區別

    之所以留在這裏,可不是爲了養饕餮,還真是爲了陪李無仙。

    說教育,其實沒啥好教育的,一代帝王自有自己的三觀,不是說幾句就有用的。但是給長期沒能好好陪伴的小徒弟多些陪伴和溫暖,讓她別往極端化繼續發展,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也是該做的。

    長空之上,秦弈乘飛艇帶着李無仙遨遊世間。

    初冬微雪,點點在天,山河已經染上了白色,在天上看下去已是銀裝素裹,青山白頭。

    河流靜謐輕淌,雪花落在其中,消融無蹤,隨水東流。

    大地上連動物都很少了,卻偶爾能見到行人車隊,粼粼車馬在銀色的大地上拖出了長長的軌跡。時近黃昏,斜陽在雪地上映出凌亂的影。

    河邊有漁夫垂釣,雪落蓑衣,畫面彷彿靜止,如同一尊雕塑,又如仙家筆下的畫卷。

    “這是你的江山。”秦弈對李無仙道。

    李無仙微微點頭,看着下方的景色沉吟不語。

    看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有人從中感到的是浪漫與出塵,是清淨與脫俗,而有人從中感到的是霜寒地凍,民生多艱。

    雪中的車隊,有人讚美民衆的勤勞無畏,有人覺得生活不易,天人嘆息。

    從什麼角度去看,存乎一心,別人強加的觀念並沒有意義。

    秦弈什麼都沒有去說,李無仙自幼長於宮廷,哪怕再聰明,對世事的認知多爲身邊人所言、以及書中所悟。

    有沒有親眼看過,自然不同。

    她有足夠的聰明和她自己的角度,他只需要陪着她就行了。

    飛艇再行,已至城池。

    兩人隨意而飛,也不知道這是哪座城。天色昏黃,街面行人也並不多,飯館酒肆開始熱鬧,喧囂聲依稀耳聞。夕陽的柔光下,炊煙裊裊,直抵雲端。有婦人喊孩子喫飯的聲音,幼兒哭鬧,夫妻吵架。不知何處迎親,嗩吶連天,爆竹聲聲,孩童嬉笑,喧樂盈城。

    人間巷陌,俗世的氣息一覽無餘。

    城郊木屋,主人踏雪而歸,吱呀一聲,柴門輕響,犬吠低聞。

    山中古寺,鐘聲隱隱,悠悠迴響,不知何夕。

    “這也是你的江山。”秦弈還是這麼說。

    那治天下太平、換民衆安居的口號,在眼前具現,如此真實。

    那不是壁上的山河畫卷,也不是書中的錦繡乾坤。

    李無仙沉默良久,忽然問:“那時候明河真人赴南離,看的是這些麼”

    “也許我也不知道。”秦弈道:“但我知道,起碼你要多看看。就像你祖宗立的王室子弟行走江湖的規矩,真特麼了不起。”

    李無仙道:“師父既修仙道,造化萬端,已近長生,爲什麼我還是感覺師父多有眷戀,不捨紅塵”

    秦弈想了想,咧嘴笑道:“可能因爲我修行還淺吧。居於天外太久,他們已經忘了人間,而我還沒有。”

    李無仙問:“哪個好點”

    “你覺得哪個好點,那就哪個好點,不想放的,那就不放,覺得對的,那就去做。又有誰規定,仙家一定是如何”

    李無仙若有所思。

    秦弈自己說完這句,心中也微微一動,感覺有什麼開了一樣,細細看去又了無痕跡。

    流蘇在戒指裏拍球。

    饕餮“咚咚”地彈啊彈,很是無奈地道:“這男人有無相意,你怎麼沒反應”

    “常規操作。反正無相不是口頭說說,知易行難,任重道遠。別玩得跟混亂之地一樣就謝天謝地了。”

    “”

    李無仙安靜地站在飛艇上,久久看着下方城池。

    雲霧山間,有人艱難跋涉,一身襤褸:“弟子誠心求道,望住持收留。”

    “你家有老母,爲何來此”

    “爲求長生,以證菩提。”

    “先好好贍養你媽,再說菩提。”

    “弟子有香油百兩”

    “你還是有慧根的。”

    李無仙看着看着,忽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