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高啓明 >第六十八節 神道設教
    仔細看這裏的建築,雖然破敗,依然看得出當初修建時候的宏偉,大梁和柱子用名貴香楠木製成,不但正堂恢弘端麗,周邊還廣建廳堂樓閣,亭臺軒栩。內部有正堂、耳房、廂房、穿廊、退食堂、燕喜堂、友清堂、燕息堂等建築,亭臺樓閣幾十座。還有池塘數畝,有花草樹木點綴。

    “當官的果然自古就會享受。”解邇仁感嘆道。這三總府雖然是一百多年前的建築,但是看狀況反而比有些民居還要好些。若論面積和氣派程度,更不是自己居停的梧州府衙門可比的。

    解邇仁忽然想到,這裏完全可以用來收容難民麼不過他馬上又否決了這個想法,幾千難民住進來,免不了要動火做飯,一旦失火可就鬧大了。不如就這麼分散安置着更好。

    不過這些房屋倒是可以作爲以後的機關工廠用房

    解邇仁正琢磨着,來到了總兵衙門前,這裏早就沒有總兵駐紮了,門前卻有一對奇特的大鼓,鼓身極大,足有大號按摩浴缸那麼大。鼓面已經殘破不堪,鼓身更爲奇特,不但外觀紋理粗糙,連形制也不是一個整圓,看上去似乎是某種植物的外皮做成的。

    看到解首長對這對大鼓如此有興趣,書吏趕緊介紹說這對大鼓是韓雍攻破大藤峽之後,將橫亙江面的巨藤砍斷,其中數節蒙上牛皮做成大鼓,分送廣州、梧州、肇慶的軍鎮衙門門前以示“平亂”的武功。據說這大鼓敲起來,“有如雷鳴,聲聞數裏”。

    “這是藤”解邇仁這下可有些驚訝了――這藤得多粗啊不過,看這鼓身的顏色和紋路,的確有老藤的感覺。

    “所以名爲大藤峽。”何東籬道,“據說這條巨藤爲百年老藤,橫跨黔江,晝沉夜浮,欲過江之人,只要攀附在此藤上便渡水而過。韓大人攻破大藤峽,生俘侯大苟之後,便將此藤砍斷,原本商旅過不得大藤峽,自此始通。據說有一根斷藤沿黔江、潯江漂流而下,一直流到藤縣。相傳藤州、藤縣因此得名。”

    解邇仁連連點頭,這位韓雍真是人才他聽說韓雍在梧州有祠,要提出要去韓公祠上香。

    何東籬心中微微詫異,不過想到去先賢那裏進香禱告也算是地方官的應有之義。當下便在前引路。

    “大宋知府”要去韓公祠進香的消息一傳來,梧州府、蒼梧縣的衙役們便立刻行動起來,首先便是將寄宿在祠堂內的難民乞丐全部驅逐乾淨,接着便派人在沿街各處“彈壓”、“淨街”。一時間全城騷然。待到解邇仁來到韓公祠,街道上已經乾乾淨淨――因爲聽說澳洲人最重“環境衛生”,已將街道全部清掃過,還潑上了清水――就差黃土墊道了。

    都說明末官府的辦事效率差,看起來一點也不差嘛解邇仁暗暗點頭,

    不但街道“乾淨”了,善後局裏幾位特別巴結的局董、本坊的“牌甲”也都聞訊而來,在道旁“恭迎”、“站班”。

    不過,這韓公祠可就略略讓他有些失望了――大約是看慣了舊時空復建的各種富麗堂皇的“假古建”,心裏的期望值總是太高,這眼前的韓公祠雖然門前有牌坊,但是怎麼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居民小院嘛雖然是磚瓦建築,卻是看得出年久失修。匾額楹聯都風化剝落了不少,字跡模糊。

    進入祠堂內,裏面古樹參天,何東籬說這幾棵樹都是百年以上的歷史,其中一棵傳說還是王守仁所植。

    “王陽明也來過這裏”解邇仁又驚訝了一下。

    何東籬道:“陽明先生是嘉靖年間任兩廣總督的,東門上的陽明樓就是繼任的兩廣總督林富林大人修建紀念他的。”

    解邇仁對王守仁是頗爲推崇的,一聽說他還在這裏當過兩廣總督,暗暗後悔自己沒把情報局和大圖書館編撰的手冊仔細的讀一遍。他趕緊問道:“陽明先生在這裏有什麼遺蹟麼”

    “城內有座四賢祠堂,其中便有供奉陽明先生”

    “好,一會也去看看。”

    何東籬想這位澳洲人對大明的幾位先賢倒是尊崇的很當下又說了幾句評介心學的話,沒想到解邇仁對此完全沒有反應,更說不出所以然來――顯然並不懂。

    祠堂不過是一個院落,三間正屋。正奉着韓雍的神位,並無什麼特別之處,也沒有舊時空“事蹟陳列”、“名人物品展覽”之類的擺設,微感失望。

    解邇仁看這裏雖然建築稍顯破敗,收拾的倒還乾淨,一問才知道這裏並無專人看守,只有住在祠堂後面院落的住家負責看守打掃。這家人聽衙役說“大宋知府”來進香,家主帶着兒子屁滾尿流的出來“迎接”,還要請他“稍坐奉茶”。

    “不必了,我來只是爲了敬香,聊表寸心。”解邇仁擺手道。

    聽說“知府大人”要敬香,父子兩人趕緊將瓶爐三事安排妥貼,又預備下線香。解邇仁在牌位前肅立敬香,鞠躬如儀。衆人少不得作揖隨禮。

    何東籬和聞訊而來的善後局縉紳們都有些納悶,這澳洲老爺巡視全城,一不看府庫,二不觀文教民生,先看的是城牆和總府,又忽然跑到韓雍祠裏敬香,這是什麼路數不過這也不稀罕:因爲縣令、知府上任,各處拜神也算應有之意。只有幾個人聯想到了最近八排瑤“造反”的消息――大約是解知府藉此表達自己的“大志”

    出的正屋,院子東西兩側是遊廊,廊內的牆壁上滿是墨跡,走進一看,卻是各種詩詞的題壁。只是年深日久,許多已經看不清了。他過去也好個詩詞,這會便揀着字跡還算清楚的一首一首的讀了過去。

    題壁者多有落款,但是大多是解邇仁不認識的人,大約無非是在梧州居官或是本地、過路的文人墨客。有寫的不錯的,不過大多隻能算是平平而已。待看到後來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祝允明。

    祝允明此人解邇仁對他的瞭解比“江南四大才子”的程度要深一些。他隱隱約約記得祝允明也在廣東當過官――想不到他也來過梧州再看題詩,卻是一首七言律詩,押麻韻。

    奉和顧憲副梧州謁都憲韓公祠堂

    拔地洪材搆帝家,倚天雄略眇蟲沙。誠歸魏闕心懸石,血飲匈奴膽破瓜。

    半夜昆崙樞密宴,三言苡薏伏波車。當時利口今何在,老樹閎祠日又斜。

    單就詩來說,亦不算上品,不過這詩裏的伏波兩字卻很對他的胃口,他覺得這是個好兆頭,連八排瑤暴動,兵力空虛,後方不穩這些消息都不覺得煩惱了。

    “這些題壁詩都是梧州寶貴的文化遺產,要好好保護啊。”

    衆人不知道“文化遺產”是什麼,不過“遺產”還是明白的,顯然解知府是極看重這些題壁詩了。本地牌甲心思敏捷,看的出他最看重的是祝允明這首,便默默記在心裏。

    解邇仁說了這麼一句,衆人自然隨聲附和。

    解邇仁從韓公祠出來,又去了四賢祠,一般行禮如注。何東籬見他對本地先賢極敬重,大約有“神道設教”之意,便提議去去“龍母廟”進香。

    明代的梧州城廂有城隍廟、關帝廟、玄武廟、五顯廟等古廟十七座之多,但年代最久遠的是龍母廟,香火最興盛的也是龍母廟。

    西江流域一直有龍母信仰,歷史十分悠久。從晉代開始便有相關龍母身世的傳說被收錄進地方史志裏。

    據說龍母姓溫名媼,是楚懷王時代生人,生於廣西藤縣一都水東銜孝通坊。

    傳說龍母曾收養過五條小龍,後來在五小龍的相助之下,帶領鄉親們闢山引水,治理洪災,爲民造福,讓大家過上風調雨順的日子。於是,溫氏被西江流域的百姓們尊稱爲“龍母”,成爲造福百姓,保平安的“神女”。

    龍母的傳說在西江流域特別發達,據新道教的幾位道長說,龍母傳說和媽祖的傳說有相似之處,都是沿江靠海的百姓祈福避禍的精神需求產生的神靈。

    自宋代起,由於信仰者日衆,龍母崇拜被列入了官方祭祀,龍母崇拜也逐漸在嶺南各地興起。明清時期,龍母信仰在民間流傳愈加廣泛,擴展到嶺南周邊地區,龍母一步步成爲獨具嶺南特色的水神。

    西江流域的百姓們及爲生計到東南沿海和東南亞謀生的羣衆,世代仍念念不忘龍母的恩澤,希望時常能得到龍母的庇佑,紛紛立廟祭祀。由於龍母爲西江河神,因此龍母廟均建於江濱,舊時西江沿岸各縣多有龍母廟,作爲“龍母行宮”。百姓年年到廟祭祀,企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解邇仁在梧州情況手冊上讀到過有關龍母崇拜的介紹。知道龍母在梧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去進個香亦有籠絡百姓感情的意義在內,並無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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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342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