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高啓明 >第一百五十七節 誰先誰後
    “這不就到你們了嗎,慌什麼”陳瑞和也不怵,直接頂了回去。

    “我再命令你一遍,給我把嘴閉上亂說什麼”旁邊那個被稱爲中隊長的軍官正是尤辭仁,面沉如水地厲聲衝着自己的部下喝道,隨即回頭和顏悅色地對陳瑞和說:“小大夫,實在不好意思,這是我們中隊的副中隊長。平時脾氣挺好,從來不這樣的,今天受傷的弟兄們有點多,我自己都掛了彩,他有點着急”

    陳瑞和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攤開掛號單說道:“那就先給您看一眼吧,只不過要處理可能得等等,剛纔那個傷員挺重的,您也理解一下我們工作怎麼受得傷”

    “中了土匪的算計”副中隊長似乎還有點憤憤不平,瞪着昏迷不醒的王初一,“傷亡不少,還跑散了些”

    說到這裏他被尤辭仁狠狠的瞪了一眼,才發覺自己說漏嘴了,不許在後方隨意講述前線戰況這是紀律。

    陳瑞和倒是不以爲意,他仔細看了看尤辭仁,問道:“你是傷到了哪裏”

    “這”尤辭仁齜着牙背過了身子胳膊:“中了炮子,當時沒感覺。現在才覺得痛得緊”

    陳瑞和拿起剪刀,把傷口處的軍服全部剪開,仔細看了看。又拿起探針在傷口上試了試。痛得尤辭仁直冒汗。

    “嗷嗷痛”

    看出血量倒是不多,但是傷口頗深。用鉗子取不出彈丸來。

    “中彈多久了”

    “至少一個多小時了,路上和土匪打了好幾回,不知道是哪一次受傷。”

    傷口周圍的皮肉沒有發青這樣的鉛中毒現象,說明是一顆鐵彈或者石子,沒有重金屬中毒的危險,處理起來相對要容易。

    “你這個傷口很深,卻又不是貫通傷,鐵子鑲在裏面了――搞不好還在骨頭上。走運的是不是鉛彈。”陳瑞和愁眉不展,如果在淺表傷,他當場就能處理。這個傷口非得動刀不可,“這得等謝大夫他們來了”

    陳瑞和剛說完,又聽剛纔那個有意見的副中隊長不知和誰又吵起來了。

    “你個沒腚眼子的,今天怎麼回事”尤辭仁也急了,罵罵咧咧地站起來:“狗入的,在這撒什麼野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淨給隊伍丟人”

    “怎麼了這是”謝耀聽着不對,也湊了過來,“老是在喧譁”

    “這人無理取鬧,謝老師”陳瑞和騰地站起來,和尤辭仁一塊把剛纔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謝耀皺了皺眉,問道:“你剛纔說,你們是怎麼受的傷”

    “是這算是指揮失誤,被土匪算計了。大夫,我得替他道個歉:這個兄弟平時脾氣很好,辦事也穩當,從來沒見他跟誰紅過臉,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想是見到兄弟們傷得多才着急了”

    “他本人也受傷了嗎”謝耀打斷副營長的話,一指剛纔那個吵架的副中隊長,此刻可能是因爲捱了領導的罵,正一臉萎靡地坐在地上。

    “他哪裏算受什麼傷”尤辭仁一笑,“別說出血了,皮都沒擦破一塊,不過是衝出來的時候被檑木蹭了下肚子”

    謝耀聽到這裏,仔細看了那名軍官幾眼,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抓起軍官的手腕一搭脈,臉色一變,一臉凝重地站起身來說道:“小陳,把這個同志也扶到留觀室去”

    陳瑞和一愣:“誰他”眼看謝耀指的並不是尤辭仁,而是低眉臊眼蹲在地上的那名剛纔在吵鬧的副中隊長。

    “謝老師,這是”

    “你能看出來剛纔傷員是低血容量性休克,就看不出這個人有什麼問題”

    “他活蹦亂跳、能吵能鬧的,能有什麼問題”

    “我跟你說過,判斷傷情是很複雜的,不能因爲他吵鬧你就不想着這個人會有情況。”謝耀皺着眉說道,“這人也是口脣發白、雙手微冷,一摸脈搏估計也得有90以上你也沒問傷情,他是被檑木撞到腹部後出現了言行舉止方面的變化和平時顯著不一樣的,你就得留個心眼”

    “那他可能有什麼問題”陳瑞和有點不解,也有點不服。

    “你考慮過脾破裂的情況沒有”謝耀一邊幫着傷員擺休克體位,一邊問道。

    “脾破裂”陳瑞和心裏一亮,恍然大悟。

    “脾破裂如果出血量少而慢,症狀可以很輕,也不容易查出來,除了左上腹輕度疼痛,傷員一般很少有其他明顯體徵”謝耀說完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說:後面的還需要我接着說下去麼

    這個診斷暗示着的可怕前景已經讓陳瑞和聽得汗毛倒豎:傷員異於平時的吵鬧很可能就是休克前期煩躁的表現,雖然現在似乎還沒有危及生命,但是隨着出血越來越多,病人血容量不足,很快就會進入休克抑制期那時再搶救可就難了。

    “賊他媽滴,要是同時有這麼兩個需要大量輸血的”謝耀的眉頭越鎖越緊。

    陳瑞和也明白,衛生所根本沒那麼多存血,一旦出現需要大量輸血的病人就會捉襟見肘,更何況這一下子來了兩個“當然,也還沒準並不是那樣最好。這個病人先查體,如果高度懷疑脾破裂,這人還得上剖腹探查術。”

    “那剛纔那個休克的”

    “他是明確低血容量性休克的,而且失血時間過長。再不處理要沒命存血先給他輸上,能清創止血的話你先上,我先看這個”

    “是”陳瑞和也沒法再說自己搞得了搞不了了,缺人手的時候就得實習生硬趕鴨子上架,沒幹過也得幹,總比眼睜睜看着什麼都不做強點。

    謝耀一邊忙活,一邊緊張地思索着:今天已經給一個病人輸過血了,衛生所裏剩餘的全血也就兩三個單位了――按照元老院的規定,“1個單位”的全血是200,也就是200。如果畢承的出血能順利止住,那麼這兩三個單位的全血配合着輸液,給他們用估計還是勉強夠的;可是如果畢承止血不順利,這個疑似脾破裂的病人又要進行緊急脾切除,那沒個幾千的血是救不過來的。

    現在謝耀面臨的,是先保哪個病人的問題。

    王初一是縣長,這位呢,是國民軍中隊的副中隊長。

    這兩位,比較起來自然是王初一比較重要――能當副中隊長的軍士沒有幾千,幾百總有。能當縣長的歸化民幹部,全臨高也挑不出幾個來,能選出來的,都是元老平日裏看重的行政班底。

    “雖說王初一是縣長,但是畢竟是先到的,說不上給他優待。而且那邊通知了小陳,血都給他輸上了,再說這個人還不一定是脾破裂呢”謝耀心裏默默地寬慰自己,實際上他很清楚:決定一旦做出,意味着這個疑似脾破裂的軍官可能就要把命丟了,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是自己判了他死刑。

    雖然死在自己眼前和手裏的病人也不知有多少個了,謝耀還是很不喜歡這種生殺予奪決於己身的感覺。

    “去請宋首長。”謝耀向身邊幫助搶救的衛生員吩咐道,“在看看有沒有其他獻血員了,儘量都找來”

    “這位呢”衛生員指着正躺在診療臺上的尤辭仁。

    “他死不了,把他擡到輕傷員留置區等着。謝大夫有空了就幫他做手術。”說着他拿起尤辭仁的病歷卡,把診視狀況填寫上去,“掛到他脖子上”

    宋君行正是今天衛生所的當值元老――雖然由於能夠劃給口腔科的頜面傷員太少,衛生所並沒有設置專門的口腔科,但是領了支前任務就得派人,宋君行就跟着排了班,和其他幾位支前元老、高年資歸化民醫生搭班輪值,隨同流動醫院輪番去各個縣。

    不過這也並不算“超執業範圍行醫”。這個時空遠不是分科細化得分診都能讓人頭大的21世紀。所以但凡是在臨牀上混過的,一律學了一身自己專科外的本事,醫學院裏學過的,沒學過的,只要和“醫藥”二字沾邊的,不要說具體分科就是大方向風馬牛不相干的,都給弄到臨牀第一線上去輪診“鍛鍊”。衛生口不管是臨牀的、病理的、檢驗的、防疫的、護理的,乃至根本不歸衛生口管理的法醫、獸醫。無不是十八般武器樣樣都能弄一手――如今會不會三分樣,不然根本不足以撐起原始的醫療保障體系。林默天就曾經自嘲:“現在咱們都成了鄉鎮衛生站的草頭醫了,從頭到腳就沒有不敢開的地方”

    雖然是口腔專科出身,但在時部長的倡導下和現實的逼迫下。宋君行也和所有其他的和醫學沾邊的元老們一樣,參加了基於元老院技術條件下的內外婦兒大輪轉。雖然幹起活來未必是熟手,但很多共通的原則還是懂的,現在到了前線,具體事務可能幹得並不出色,但有些職責的落實還是非他不可的――比如說,這種情況下的最終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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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410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