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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節  甜港風雲--蕭佔風

    但是他們不便過於靠近。此處往來聚集的都是熟人,驟然來了兩張陌生面孔,極容易讓人起疑。更不用收打聽消息了。諶天雄深感自己在這裏日子太短,還做不到“沉下去”的地步。自己不但一開口就讓人知道是“外路”來的,連舉止都與旁人不同。一舉一動都會招人注意,在這種社會環境裏,沒有當地人的協助,搞情報工作就是異想天開。

    想到這裏,不由得佩服當年文總他們在廣州做下的暗中佈置:要是現今沒有高家、沒有起威鏢局,穿越集團孤困臨高,不知道要折騰多久才能打開局面。那裏象現在這樣,多少總有些當地的接應。

    兩人便在離廟半里遠的一處路畔茶棚裏休息喝茶,茶棚里人來人往,五方雜處,即使不開口打聽,也能從旁邊人的議論中聽到不少消息。

    好在最近華南和海義堂的角力已經成了徐聞,乃至雷州的一樁大新聞,棚子裏的人議論的也最多。

    消息很雜,荒誕不經也很多,特別是華南廠的機器,簡直快成爲“妖器”了。雖然機械這種東西在晚明並不象“盛清”時那麼稀罕,但是不用人力、不用水力,也不用風力就會自己動,氣力又這麼大的東西,還是讓很多人感到神祕莫測。

    其次被議論最多的,就是華南廠諸公的私人生活了。特別是與文家兄弟兩個的關係,成了許多人意淫的對象,聽茶棚裏的公論此二人的菊花很是受人的遐想。倒是常師德在人市上一舉買入五個女人的“壯舉”無人提及。

    此時正聽旁邊的人口沫橫飛的說道:“……我看這次,華南是要大大的喫一個癟了。”

    何以見得?這是大家都要問的事情,迄今爲止,認爲華南要喫癟的預言已經出過幾次。徐聞的賭局裏,最近還多出一種賭盤:賭這次糖業大戰是華南勝還是海義堂勝。前些日子一直買海義堂勝的人多,但是隨着二兩五錢的收購價一直維繫到現在,買華南勝的人大爲增加。當地人不是傻子,榨季攏共才三個多月,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海義堂下面的各家糖行的倉庫裏還是空蕩蕩的。勝敗已分。

    “你老兄天天就知道舔海義堂的腳丫子,上次不知道是誰說的,華南銀根三日內必斷,不斷的話割了他的活兒去?”有人出言嘲諷,“看您老人家至今也沒上京師去掛擋子麼!”

    “掛擋子”是民間自閹,有意入宮的人,到京師去投供當太監辦得手續。

    茶棚裏一陣鬨然大笑,那被取笑的人猶自嘴硬:“誰知道他們哪裏又搞來了銀子?我看華南也是苟延殘喘的了。”

    “苟延殘喘到過秤的增加到十五個,翻了三倍。天下有這般苟延殘喘的?”

    “哼!”被取笑的人不肯認輸,道,“就算華南有的是銀子吧,這民心上他們就輸了一着了!你看着吧,三五日內,必有民變!”

    “何以見得?”對方不以爲然,“難道你有二個活兒?難怪不能去投檔子了!”

    這下茶棚裏簡直是笑翻了天,一個個都捂着肚子打跌,連跑堂的和夥計也笑得彎腰抹眼淚的。

    這下此人面子上掛不住了,急道:“蕭酸子!你看着好了,華南在徐聞倒行逆施,毀了多少人的生計,早些時候便有人去告他被太爺駁了。但是事情豈能就此瞭解?早晚激起民變來!”

    被叫酸子的書生搖搖頭,笑道:“這話,我奉勸你上華南糖行的門口對着蔗農們去說說。二兩五錢的行情硬是變成一兩,還好意思說別人‘毀人生計’?!”

    “哼,徐聞只有蔗農?”對方冷笑一聲,“我看你是眼睛瞎了。鄒和尚廟前的那些人,哪個不是恨得華南要死?我勸你也不用急着替華南鼓吹,三天過後,必見分曉!”

    “三天就三天!”書生啪的把扇子收了起來,“我倒要看看有什麼分曉。就看他們推舉出來的林莊是個何等貨色,這羣人就成不了氣候!”

    諶天雄聽得提到了“林莊”,不由得豎起了耳朵,想聽個究竟,沒想到有人卻來勸解了,“二位、二位,這等事情與我等無干,何必爲此傷了和氣?還是喫茶。”

    這麼一來,“林莊”的話題就不提了,不過話題還是在華南的事情上,這書生對華南的機器極有興趣,只恨華南門戶森嚴,不得進去一觀。

    “聽說那機器喫得是甘蔗渣,吐出來的是黑煙,熊熊烈火,倒似是個大爐子一般。”有人說。

    “只不知道這爐子上燒得是什麼?燒了又有何用?”他長吁短嘆,“要能親眼看一看就好了!”

    “燒得是水。”有人說,“聽裏面的人說,每天都要往裏面車水。到時候,還會噴出水汽來,只是不知道他們每天這樣燒水,到底對煮糖有什麼用處?”

    說着無意,聽者有心。諶天雄暗暗點頭。古人的觀察力還是有的,可惜少了幾百年的見識和積累,這點上很喫虧。

    “華南製糖乃是祕法,想進糖廠去看他們的機器,豈不是癡心妄想?”有老者說了,“就說這雷州府,盤想和華南做生意的大戶也多的是。”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諶天雄心想,鏢師們出來打聽消息,到底是隔了一層,何況他們也不知道哪些是穿越者最關心的。

    “這倒奇了,除了糖,和他們還有什麼生意可做?”

    “華南這麼大的一家字號,單單喫飯穿衣就是個很大的買賣!”老者說,“可惜他們來得時間尚短――”

    可惜什麼,不問可知。華南在這裏根基甚淺,何況底細不明。地方上一般的大戶商鋪多半老成持重,結交新客戶做買賣,一看來路清楚,二看爲人處世。二者都無問題,纔會和你交易,否則寧可不賺錢也不招惹。

    華南和海義堂的對決,看起來是兩家之間的事情,實則全雷州都盯着。這麼一想,又比過去深了一層:華南在這裏,一是要賺錢,二是要豎名。這裏雖然不是“解放區”,卻是未來穿越集團的重要財源,基礎務必要紮實纔行。想到這裏

    諶天雄心中更堅定了用手腕,而不是靠武力的解決的思路。

    不過到最後卻再也沒人提林莊的事情,諶天雄未免失望,既然這樣,就不得不當面打聽打聽了。從旁人的言談中他知道這個蕭姓書生叫蕭佔風。此人對華南的觀感甚好,難得是即明事理又肯仗義執言,倒是個可以拉攏的對象。而且言下之意,他對林莊頗爲了解,通過他或許能打聽些消息出來。

    時近中午,蕭佔風要回去喫飯了。諶天雄對着周士翟使了個眼色。周士翟會意:這裏人多眼雜,不便當街招呼,乾脆跟他到家,再去登門拜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