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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節 夜襲

    在輕步兵的掩護下,打掃戰場的衛生隊和民兵打開寨門走了出來,他們首先收拾裝殮土堤前陣亡的己方陣亡者。許多從土堤上倒下去的伏波軍陣亡者已經被砍掉了頭顱,掛在脖子上的身份牌也隨之遺失了,只能從縫在衣服上的布票查詢他們的名字和部隊逐一登記裝殮。隨後開始清理陣亡的官兵的屍體,包括那些倒在壕溝裏的屍體也一具一具的用鉤杆拖出來。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這麼多屍體丟在地上一旦腐敗很快就會引起瘟疫。

    明軍看到髡賊打開寨門大舉而出,以爲要發動反攻,紛紛登上寨牆準備廝殺。然而只見髡賊的步兵出寨之後推進了三百步就停下來列陣。後面又出來許多穿着白袍子的人來,他們一個個頭臉都被白布兜帽包圍,手裏拿着長長的杆子。將一具具的屍體勾住拉到一起,再用手推車運到深溝裏掩埋――工兵隊埋下一列火藥,很快爆破出一條深溝來用來掩埋屍體。

    在屍堆中不時可以發現被丟棄的官兵傷員,只要還能動彈的,都一一裝上手推車運回寨子裏去救治。

    令何鳴和元老們感到遺憾的是,官軍居然沒有丟下一個千總極其以上級別的軍官的屍體,更不用說傷員了。連他們的個人使用的姓字旗也沒撿到幾面。

    散落在地上的明軍遺落的刀槍軍器,何鳴並不要求回收,但是丟棄在地上的軍旗則一面不留的全部收集起來――這可是戰功的標記。

    “髡賊居然不砍首級!”官兵們好奇的注視着敵人的行動,不僅不砍首級,還把傷員都帶了回去。當時的軍隊,作戰中一但受傷就有喪命的危險,更何況是無力行走的重傷。一般軍隊在獲勝之後打掃戰場的時候,不論敵我,只要是重傷員一般都是就地補刀。

    爲了安全起見,伏波軍收殮屍體打掃戰場的行動只推進到距離土堤二百多米的地方。這一段距離內也是屍體遺留最多的地方。

    就在衛生隊忙着清理戰場的時候,原本濃厚的雲層中閃耀着電光,一陣陣沉悶的雷聲滾滾傳來。一場暴雨就要來臨了。

    大戰之後常常會有暴雨,特別是在這樣六七月水汽豐富,雲層密集的季節裏,大量塵土和硝煙提供了充分的凝結核。

    “這下屍體可要泡得發脹了,”雷恩帶着草草了事的衛生隊撤了回來,他皺着眉頭說,“明天太陽一出來,戰場上的味道我想着都覺得害怕。”

    “先這樣湊合下,以後再處理吧。”何鳴似乎聞到了當年往諒山挺進的時候沿路的屍臭。“營寨裏也要撒消毒水。”

    雷恩把自己身上散發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罩袍脫下來,連油布靴子一起丟進了正在熊熊燃燒的鍋爐裏,這臺鍋爐正在燒着開水供應部隊。

    “步兵6營擔任警戒,注意防雨!其他部隊立刻開飯然後休息。”何鳴大聲的命令着,“告訴後勤部門,要確保每個帳篷和窩棚都是乾燥的。”

    “明白。”謝澍敬了個禮轉身小跑着去了。營寨裏的廣場上響着點名的聲音,很快步兵三營和五營就把每個營的缺額報了上來,陣亡和受傷的軍官和軍士要馬上補充起來,提升有功的士兵升級。士兵的缺額由民兵遞補。這樣明天各部隊又能齊裝滿員的上戰場了。

    隨着一陣猛烈的滾雷聲,稀稀疏疏的豆大雨點落在地上,楊起泥土和血腥的氣味,一陣寒風吹來,衆人都打了一個冷戰,一場大雨傾盆而下,伴隨着轟鳴的雷聲,一時間天地間金蛇狂舞,白色的雨簾籠罩着天地,嘩啦啦的雨聲使得彼此說話的聲音都要聽不清了。

    何鳴的勤務兵早就把雨具帶着,雨點一下就給他披上了。何鳴沒有急着回司令部去,問:“傷員有沒有遮蔽?”

    “已經給傷員搭了雨棚和大帳篷。”

    雷聲漸漸的遠了,但是雨勢愈來愈大,離開十來步的距離就看不清人和物了,何鳴還是巡視着一遍各處,看到各個地方已經安排妥帖之後才走了下來回到司令部裏,他關照派一名軍官在特偵隊的護送下去探望兩個潛伏的步兵營。

    負責潛伏的第1營和第4營都在野外,何鳴見雨勢如此之大,生怕他們在野外不能宿營,甚至有遭遇山洪的危險。

    “告訴他們不僅要注意安全還要注意隱蔽!”何鳴關照使者,“防止敵人夜間偷襲。”

    不過兩位營長都彙報目前宿營地很安全,士兵們也沒有遭遇水淹,正在休息。

    澄邁的城樓裏此時一片愁雲。今天一整天的戰鬥都說明了髡賊不但火器精銳,而且戰力極強。雖然確切的數字還沒有出來,但是全部傷亡超過二千人是肯定的。這對於一支二萬多人的軍隊來說已經是非常嚴重。整個大營中士氣低落。許多人害怕明天會被趕去和髡賊交戰,已然存了逃亡的念頭。只是天降大雨,外面漆黑一團纔沒有發生大規模的逃亡。

    何如賓一面命令可靠的部隊控制道路和要隘,一面召集將佐們會議撫慰衆將,要大家不要灰心喪氣,等候明日決戰。趙汝義也說了些要衆將精忠報國的話。又臨時升任了幾員將領,要他們統帶失去主將的人馬。又把那些損失最爲嚴重的部隊調到較爲側後的地方去駐守,換上新銳的人馬到一線。

    他接着又命人斬了十幾名遊騎拿獲的潰散後不回營企圖往瓊山逃跑的潰兵逃卒,首級號令全營。接着這殺人之威又派親信幕僚和將領到最不可靠的操軍和鄉勇中宣慰,軟硬兼施的要他們“齊心用命”。料理完這一切之後,他纔回到大帳。趙汝義正坐在帳中捻着自己的鬍子。何如賓知道他看似鎮定,實則心中非常害怕。

    “寅之將軍,明日一戰可有幾分勝算。”趙汝義問。

    “只有六七分而已!”何如賓道,“我軍今日受挫,軍心頗爲動搖。髡賊士氣正旺……”

    餘下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在座的人都清楚其中的潛臺詞:明天的戰鬥恐怕是敗多勝少。

    趙汝義咳嗽了一聲,道:“髡賊火器犀利,士氣又旺,我軍斷不可與其野地浪戰。依學生之見,不如深挖溝,高築牆,以耗髡賊之銳氣。”

    何如賓卻不言聲,這個戰法在對付一般的敵人,甚至在對付朝廷的大敵東虜的時候都是有用的,官軍火器多,步兵多,掘壕立寨以火器固守,只要官兵上下一心,將士用命一般總能守住。不失爲一個好的戰術。

    但是髡賊卻和明軍交過手的任何敵人都不相同。甚至與髡賊最相似的紅毛人也不一樣。敵人有比他們射得更遠更準的大炮,掘壕固守只會被敵人從遠處慢慢的用炮擊,不等到敵人進攻就會全軍士氣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