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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節 同牀異夢

    最爲殘酷的是,1630年下半年,特偵司令部認爲應該給手下的各個特偵分隊實戰鍛鍊的機會。多個特偵分隊被部署到瓊北各州縣去開展廣泛的“獵殺”。特偵分隊以小組爲單位,潛入山區的核心的地點進行襲擾和伏擊戰鬥。這種忽然之間一聲槍響,一人斃命卻看不到敵人在何處的戰鬥連最頑固的土匪都很難承受。在轉移的過程中,不見蹤影的死神始終跟隨着隊伍,除了不時響起收割人命的槍聲,任何離開大股視線的土匪時不時的就會徹底的消失。

    胡爛眼的隊伍立足不住,連死帶逃最後只剩下二三十號人了。又不敢解散隊伍下山老實過日子――當初他們搞掉了工作隊,現在澳洲人懸賞三千流通券要他的人頭。提供有效消息的也能得到一百到五百流通券。任何土匪只要將胡爛眼和苟二捉拿或者打死歸案即可獲得赦免,澳洲人還會予以安置。消息出來之後,胡爛眼看手下人一個個都放着綠光,怎麼瞧怎麼象餓狼一樣。

    胡爛眼三天兩頭抱怨苟二當初出了“消滅工作隊”的主意,和澳洲人徹底的結了死仇――如今連投降招安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苟二窮途末路,只好一路流竄。在流竄中偶然得看到了一張佈告:佈告是關於審判“戰爭罪犯”的。因爲佈告陳舊,毀損了大半。不過上面的內容勉勉強強還能看得出來。大致是澳洲人把一些來“剿匪”被捉的官兵給判了什麼“戰爭罪”。有的是“苦役”有的是“死刑”。澳洲人審官兵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震撼的事情,但是苟二在佈告羅列的一長串判處死刑的名單末尾看到了賴大的名字。

    賴大的死訊讓苟二很是震動――賴大不算什麼要緊的人物,不過他手下供驅使的得力狗腿子之一。即使他現在已經窮途末路,賴大對他來說也並不是要緊的人物。但是賴大的死似乎向他宣告了什麼。

    在惶惶不可終日中胡爛眼終於在儋州撐不住了。便把剩下的二十多號人集中起來,宣稱他們在儋州待不住了,準備逃往昌化。大家願意跟着走得可以繼續跟着,不願意的就此散夥。

    胡爛眼匪夥裏大多是儋州本地人,誰也不想跑到昌化去――再說到了昌化又怎麼生存,大家都沒底。許多人早就動了散夥回家的腦筋,胡爛眼一說散夥,除了幾個死硬分子之外,全都跑了。

    “我們真得去昌化?”苟二對昌化這地方略有所知,此地全是“野人”,稍稍深入內地就是黎民的地盤,他們這樣外來的小股土匪人生地不熟,言語不通,根本活動不開。更別說眼下只剩下七八個人了。

    “當然不去。”胡爛眼早有了盤算,“咱們過海!到占城國去!我在那裏有幾個老兄弟,在海上拉幾條船作買賣,暫時先投靠他們去!”

    苟二雖然不願背井離鄉,但是眼下走投無路,海南島上是再也存不住身了,不如先投到海外躲一躲再說――他大略知道占城離得這裏不遠,不過是坐一二天船的事。時局若有轉機,要回來還容易。

    於是胡爛眼、苟循禮並四五個親信一起,在海邊悄悄找了一戶漁民,花了幾兩銀子去了江坪。江坪是中越邊境上的一個“三不管”地帶,住得大多是半漁半匪的“漁民”,也有不少中越兩國的亡命之徒。一夥人到了江坪終於安***來,睡了個安穩覺。接下來就是重操舊業,繼續幹沒本的老行當。

    申胡要幹票大得,派人在江坪拉隊伍,這兩位也就跟着來了。現在苟循禮和胡爛眼帶着手下的十來個弟兄,隨着大股人馬聚集在距鴻基幾十裏外的一處山谷裏,裝束各異,奇形怪狀的各路土匪圍着火堆,或坐或站。有的在煮着喫食,有的把身上的破衣爛衫脫下來,捉着蝨子,也有人在喝酒賭錢。不時還傳來一陣陣的鬨笑和怪叫。他們拿着各式各樣的武器:生鏽的大刀,削尖的竹槍,還有人帶着歐洲人的佩刀和***人的太刀和打刀。有一些人乾脆就是拿着農具和魚叉。有一部分看起來“職業”的悍匪帶着弓箭和火繩槍。甚至還有幾門小鐵炮。

    苟二躺在地上假寐――這裏比起瓊州更溫暖。胡爛眼有滋有味的喝着酒。這是申胡派人送來得。每一股的頭目多多少少分到了些酒肉。

    “兄弟!”胡爛眼踹了一腳苟循禮,“別睡了!起來一起喝酒!”

    苟循禮慢慢的

    爬起來,接過了陶土杯子,酒是本地的米酒,沒有過濾過,泛着酒渣。一股發酵壞掉的酸臭氣味立刻衝進了他的鼻子。要在過去,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就算是他府邸裏下等的傭人和打手也不至於喝這種劣酒。再想到被澳洲人殺死的苟家人和自己下落不明的兒子,一時竟怔怔的端着杯子忘了喝。

    “兄弟,怎麼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啊。”胡爛眼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沒什麼。”苟循禮喝了一口,“明個就要去和澳洲人開仗了……”

    胡爛眼朝着四周看了看,低聲道:“兄弟,你看明天怎麼辦?”

    申胡拉着這麼一支雜七雜八的隊伍,海上的人馬申胡管不到,自然有海盜的頭子負責進攻,但是陸地上這一千幾百人,必然有個打仗的秩序問題。誰先誰後。

    “我怕申胡會逼着咱們兄弟打頭陣,幫他去消耗澳洲人,最後他再來撈好處。”胡爛眼說。

    “我們一共就是這十來個人,申胡看不上的。要消耗也輪不到咱爺們。”苟循禮想了想,“他多半以爲那邊是塊肥肉。我看:申胡會搞兩路圍攻。”

    “怎麼個意思?”

    “你想,申胡自己有幾百人。可是又拉了這麼多人一起幹。他肯定是覺得光自己乾沒把握。可是他又怕別人把好處多佔去了。所以肯定不能讓外人搶了頭籌。再說了,大夥都不是笨蛋,沒好處誰願意衝鋒陷陣打頭陣白白死自己的人?所以肯定是他自己帶隊攻一路,其他小股合起來攻另一路。破了寨子東西誰搶到歸誰。只要破開寨子,他的人多肯定能把最大的好處佔了。”

    “說得不錯!”胡爛眼由衷的佩服道,“我也覺得裏面肯定有申胡什麼算盤,可就是想不明白。”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你看咱兄弟們怎麼辦?人少,明天裹在隊伍裏一衝,破開寨子也搶不到什麼好東西……”

    “我說大哥,你以爲明天能破開寨子?”苟循禮苦笑道,“申胡明天能逃出條小命來就算是燒高香了。他們不知道,我們哥倆還不清楚澳洲人的本事?”

    胡爛眼搖了搖頭:“不會吧,聽申胡的探子說,裏面有幾十個人有澳洲鳥銃,其他就是長槍……”

    苟循禮連連搖頭。胡爛眼想了想自己一夥人在儋州的經歷立馬就泄了氣。

    “你說怎麼辦?就這麼溜走?不過咱們平白無故的來一趟?”

    當然這一趟也不算全然沒收穫,在江坪就說好,到了鴻基先給些錢糧。胡爛眼這一夥也領到了些銀米。

    “哼哼,我看要和申胡說說那個放煙之後再衝鋒的事,多少得讓澳洲人喫點虧!”苟循禮惡狠狠的說道――雖然知道對澳洲人來說無足輕重,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多殺幾個髡賊解解氣。“然後麼――”他眼睛一轉,悄聲說了起來。

    申胡站在土丘上,身後站着幾十個親信。志得意滿的看着手下的“人馬”往鴻基方向開去。儘管這些人馬的模樣比叫花子強不了多少。而且因爲沿路擄掠***,隊伍拉得很長,而且速度奇慢。申胡看着一個傢伙身上裹着大概是搶來幾個破布包裹,另一個大約剛剛在經過的村子裏姦污了女人,乾脆連褲子都沒穿,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上。好在這裏天氣暖和,一絲不掛也不會凍壞什麼。

    申胡不太在意這夥人的做派。反正再過半個時辰,申胡的山寨和周圍其它一些較小匪幫組成的大隊人馬就會全部抵達鴻基。守衛礦區的那區區三十個兵定然不是對手。根據線報,礦區只有大約七八百成年男人,多數人肯定不會拿起武器抵抗,多半是四散逃命。餘下的抵抗力量無非是那些鄉勇。幾門大炮可能會造成些麻煩,不過他估計最多把寨子陷落拖延幾個時辰。而且看上去礦區的城寨一點也不堅固,牆體雖然很厚卻相當的矮,稍微費點力氣就能爬上去。

    破了寨子肯定能搞到不少好東西。鴻基那邊的三個寨子裏,現在住着一千幾百人口。光糧食和食品就存了許多。聽說還運來了許多上好的中國貨物,還有停在港口裏的船隻――不過那是江坪來得“翻海保”的囊中獵物。翻海保早就垂涎鴻基這邊有新漁具一次能捕很多魚的船隻了,所以這次和他是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