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高啓明 >第三百一十節 島上的難民
    呂洋自認爲自己學得幾何代數基本還記得,萬一找不到可以談的話題就乾脆一起探討數學問題――他認爲自己的數學水平足夠秒殺孫元化。

    “這位是……”

    “學生呂洋,”呂洋恭恭敬敬的說道,“學生是鹿老爺的朋友,特意爲先生嚮導來得。”

    “哦,”孫元化點點頭,“先生也是廣東人士?”

    “學生是寧夏人。”

    孫元化打量了一番這位少年人,原本覺得鹿文淵已經夠年輕了,沒想到這個比他還年輕。增麼看都只有二十來歲,細皮嫩肉的,要不是皮膚比較黝黑,看上去倒像是個富家少年。

    另外一位作陪的,卻是個西洋教士,正是金立閣。

    這位傳教士在屺母島上很是忙碌――他除了用教義安撫百姓之外,另一件事就是揪出“異端”來。山東本地的各種民間宗教名目繁多,民政部門和宗教事務辦公室對此十分重視:普通教徒不足爲奇。關鍵是不能混入組織者。採取的對策首先是剔除,政治保衛總局已經悄悄的甄別發展了第一批告密者,專門注意在營地內有沒有在傳播此類言論難民,其次是給急於尋找寄託的難民們準備一種替代信仰:金立閣自然是一種選擇,而一組戴道長從臨高派來得新道教的道生就是另外一種選擇。

    不管是天主教還是新道教,他們的傳播對象都是有限定的――民政委員會給予他們的任務是和各種民間宗教爭奪信徒,特別是設法讓難民中民間宗教中的基層組織者、小頭目改變信仰是他們的主要任務。

    何影給他們的指示中使用了“使用一切辦法”的指示。因而金立閣和新道教的道生們狂熱的幹了起來,日日夜夜的展開剷除“異端”的競賽。

    金立閣幾天剛剛破獲了一個小香頭牽連組織起來“異端”組織,於是香頭和積極分子已經被單獨隔離開了,至於一般的信徒:根據誰破獲誰受益的原則,破獲的一方可以獲得向這些信徒傳教的權力。

    拒不改變的人也不會浪費――既不會驅逐也不會燒死,畢竟臨高在他們身上已經花了不少成本,只不過他們被單獨關押,湊夠一定數量之後有船會送到三亞的礦場上。

    金立閣工作得非常狂熱。以至於政治保衛局特派員每天都要處理他的“檢舉”――爲了保證這一工作不變成宗教迫害狂熱,政治保衛局派出一名受過專門培訓的特派員來負責鑑定此類檢舉。

    這位神父因爲不斷的“拯救靈魂”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雖然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呢袍,渾身卻散發着勃勃生機。

    看到孫元化。他熱烈的表示歡迎,隨即大大的讚美了一番鹿莊主是“真正的天主的僕人”,“保衛信仰的無畏戰士”。

    如此高得讚譽不由得讓孫元化對鹿文淵的信任度增加了幾分。把金立閣留在山東,本來就是要他擔任做孫元化的工作。

    孫是一個很虔誠的教徒,對西洋傳教士視爲師友。有這麼一號人在,對減輕他的敵意,增進信任感有很大的用處。

    耶穌會爲了保住孫元化這個“聖教會在中華的柱石”也會不遺餘力的幫助元老院――在大明的土地上。除了元老院沒人能夠幫助孫元化了。

    金立閣的出現,果然大大安撫了孫元化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心。呂洋見他的面色鬆弛,當下引着他登上寨子。

    孫元化眺望四周:他一眼就看出,這是用“西法”構築的寨子。雖然不甚明顯,但是保護寨門的凸出的棱堡,高低錯落的塔樓都是教士們帶來的關於西洋築城的圖片上常見的。

    他自己也搞過“西法墩臺”,他在遼東的時候一度企圖在當地推廣這種築城技術,因而對這套東西頗爲熟悉。

    當然。鹿老爺也是信衆,和傳教士們交往深厚,懂得這些也不足爲奇。

    問題是。他看到的這座寨子,儘管體量不大,但是修築用心,構思更是精巧。在運用地形、材料,發揚火力上更是發揮到了極致。孫元化不得不承認,就是自己來設計也做不到如此的地步。

    一個廣東來得地方紳士,對築城之術如此的精通,未免也太過奇怪了。

    明末,士大夫對軍學頗爲熱衷,火器、兵學和築城都有人著書立說。但是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將古代兵書或者西方傳教士帶來的西洋軍學擷取一鱗半爪,再加上自己的“奇思妙想”胡編亂造。孫元化是“專業人士”,

    一眼就看出這裏的佈置遠不是一般的玩票士大夫能夠做出來得。

    寨牆上,穿着羊皮背子頭戴翻毛皮帽的鄉勇正在巡邏,看模樣倒比官兵還要精神一點:精神旺,不畏冷。顯然是喫得飽穿得暖。手中拿得也不是鄉勇們常用的哨棒或者木槍。而是製造精良的長槍,槍頭呈三棱錐一般,烏黑髮亮。每人腰間還懸着一柄木鞘的直刀。

    雖說沒有鎧甲,但是這幅摸樣已經比登州的大部分官兵像樣了――夠得上最好的戰兵了。如果有一身鎧甲,當做選鋒家丁使也問題不大。

    他手扶垛口,朝着外面望去,距離寨牆大約百丈之外,是一排排的長條的屋子,用壕溝、籬笆圍繞着,期間還點綴着些許木造的塔樓。看上去倒象是一座大大的兵營。不過,從營地方向傳來的大人小孩的聲音就知道,那裏住得都是百姓。

    早晨的炊煙正在嫋嫋升起,雖說看得不甚真切,但是營地裏影影綽綽的都是來往的人影。

    已經有人從營地裏出來了,十個人一隊,一隊一隊的分散到島上做事,有人在剷雪有人在海灘邊收集漁獲,還有得則在營建修繕。顯得井井有條,極有章法。

    孫元化久履軍事,一望就知道這些正在幹活的人都受過訓練。島上必有頗高明的將校調教。

    “那裏是何處?”

    “是難民營。”呂洋說道,“收容的都是流離失所的百姓。”

    孫元化長嘆一聲,半響才道:“鹿老爺收容了這許多百姓,花費不少吧。”

    “是,不過這是活人的事情,花費多少亦不計較。”呂洋說道。

    正說着話,從柳條邊那邊,又有一隊鄉勇護送着成羣的難民蹣跚的往難民營而來,他們多數是登州周邊村鎮的,因爲聽說了孔有德等人打下登州之後大規模殺土人,各村鎮生怕遼人大規模的殺土人報復,紛紛扶老攜幼的逃走。

    據說防守嚴密,又三面沿海的屺母島就成了難民們的首選――畢竟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男女老弱蹣跚而行,又沒有足夠的糧食,想走遠亦不可能。屺母島有喫喝,有住處,還有許多鄉勇守衛的消息已經在登州一帶通過細作的宣傳不脛而走。因而最近每天都有大量的難民躲避叛軍而來。

    “這都是躲避叛軍的難民……”呂洋說道。金立閣也不由得畫了一個十字。

    雖說鹿文淵派出許多支由陸軍和民政人員組成的收容隊,帶着食物和藥品前出去幾十裏去迎侯難民,但是難民路上連凍帶餓,加上土匪的抄掠,沿路死屍狼藉。最終被收容進來的,一個個都如同地獄裏的餓鬼一般。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良久才見難民們走完進到營地裏去。雖說各懷心思,但是眼見苦難深重的場面,不免也爲之動容。

    孫元化慨嘆之餘,不免也覺得詫異。這難民營地裏就有五六千人,每天還源源不斷的收容難民進來,這屺母島到底只是一個小島,能容下多少人?

    再者,鹿老爺收留這許多的人,所圖又是什麼?孫元化並不相信鹿文淵如此規模的收容難民僅僅是出於善心――這許多人每天喫喝就是一筆很大的開銷,更不用說冬天的取暖和衣着花費。

    “鹿老爺宅心仁厚,山東百姓蒼生幸甚!”孫元化說道,“只是這許多的難民,羣聚島上,鹿老爺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以後打算如何處置?”

    “只待山東地面安靜,難民們自然就能回鄉……”呂洋說道,“只是經此大亂,就算是能平安無事,回去也是淪爲餓殍。”

    東三府原本就是百姓極苦的地方,這樣一場大亂下來,耕牛驢騾被殺被搶,房屋被燒,財產也損失殆盡,一無所有的百姓回到村裏即無農具耕畜,又無種子糧食,若沒有官府的救濟根本就捱不到下一次糧食收穫的時節。

    “此事……”孫元化原本說自己一定想辦法,但是轉念想自己失陷登州,現在幾十裏外就是叛軍,自身身在不測,哪裏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就算自己還是登萊巡撫,救濟百姓,發給耕牛種子這些事情也是布政使司的事情,自己管不到民政這塊。

    至於朝廷能不能救濟,肯不肯救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朝廷現在八方走火,四處生煙的模樣來看,縱然有些救濟也是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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