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高啓明 >第二百一十八章 磨刀霍霍
    這句話猶如一聲驚雷,震得匪徒們目瞪口呆,一個個都用懷疑的目光看着苟二。梧州是一座府城,兩廣重鎮,兩廣總督一度駐節之處。髡賊入據之後,修復城牆,重整武備,城裏城外都有駐軍。沒有大軍雲集,沒有大炮和攻城器械,靠他們這二百多人打進梧州豈非是癡人說夢

    半響,纔有人顫巍巍地問道:“苟二爺您您老真有這打算”

    苟二爺點點頭,笑道:“瞧你們這副呆樣怎麼都覺得二爺我瘋了別說你們這麼想,我都覺得自個瘋了”說着他狂笑了一聲,“可是我告訴你們,二爺我沒瘋,眼前便有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什麼好機會”衆匪頓時來了興致,

    “實話於你們說,這梧州城裏有一樣最大的寶貝,便是真髡”苟二獰笑道,“只要這真髡抓到手裏,還怕沒有大把的銀子和前程”

    匪徒們轟然叫好,一個個摩拳擦掌,滿腦子都是升官發財的迷夢。

    “你和他們說這些做什麼當兵的只要有銀子,指到哪裏就打哪裏”胡爛眼埋怨道,“說多了,當兵的就起了心思。”

    “你說得那是過去”苟二說,“如今情勢不同。說到底,咱們不是官兵,又不發餉,大夥跟着咱們是混口飯喫。有些兇險的事,你要不說明白了,他們是不會跟着幹得。”說着他點着了菸袋,“就說這回,直接把隊伍拉到梧州城下說咱們可以打進去,你瞧他們會怎麼樣直接就嚇尿了能撒腿就跑的就算是有種的了蔣鎖和我說,帶兵打仗,第一就要讓當兵的知道爲什麼去打仗,打什麼仗。當兵想得明白了,覺得值,那就肯出死力。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蔣鎖那套不就是髡賊的法子嗎那小子既然這麼喜歡髡賊的套路,幹嗎還當逃兵”胡爛眼說,“再說,沒有銀子,光靠說辭能打動這羣丘八爺那些統軍的文官哪個不是做一筆好文章,天理人情說得頭頭是道,還不是照樣看着索餉的丘八乾瞪眼”

    ”“無非是有仇吧。我瞧着他晚上有時候做惡夢會叫師姐師姐的叫喚,大約是他親人死在髡賊手裏。”

    “也算是一條好漢了”胡爛眼道。

    “一會他就過來和咱們商議。”苟二壓低了聲音,“有些話只有咱們幾個知道。”

    “明白”胡爛眼點頭,躍躍欲試又有些不安,“你說,那個易浩然的主事的,會不會拿咱們當衝頭用”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苟二說,“亦得防着些纔是。”說着他眨巴了下眼睛,低聲道:“他來了。”

    蔣鎖是從梧州一口氣趕回來的,計劃已經進入到具體實施的階段。易浩然不但給了他詳細的梧州城內的政權機構和佈防情況,也把具體的行動方案提交了過來。

    易浩然雖說沒有看到錢多擬訂的具體保衛計劃,但是大致猜得到第二中隊會提前一天出發到封川去迎接船隊。這麼一來,糧船抵達的前夜梧州是最爲空虛的:城裏只剩下一個連隊,再就是三合嘴的一個國民軍中隊了。

    “易先生的方略,便是在這一夜下手。”蔣鎖說,“當晚,在三合嘴舉火爲號,我們便全力突擊三合嘴,易先生帶人在城上接應宋將軍一股入城,劫殺解髡。”

    三合嘴的情況苟二是知道的:幾千名俘虜,看守的不過是一百名國民軍,外加幾百個“留用人員”――大多是他們的同類,遇到戰事絕不會拼死抵抗。趁着夜色攻過去,不管有沒有人裏應外合,能不能佔便宜且不說,至少不會喫虧。如果戰事不利,大不了一走了之,不會陷入城內。

    相比之下,宋銘那一股人馬就要冒極大的風險,搞不好便會全軍覆沒。

    不過,禍兮福所倚,宋銘冒的風險最大,得手之後功勞亦最大。這個沒什麼好爭得。自家的手下魚龍混雜,也擔不得這樣的重任。能混個次等功勞算不壞了。苟二現在心心念唸的便是正兒八經的弄個官身,不拘大小,好歹有個落腳的去處,這山溝裏土匪的日子他受夠了。

    胡爛眼問:“到時候以什麼爲信號”

    “三合嘴裏舉火爲號,到時候內應的兄弟會在裏面縱火,你們看到火光便一鼓作氣的殺進去。裏面的兄弟與你們裏應外合,一舉破營。

    蔣鎖說破營之後一路縱火,聲勢鬧得俞大愈好。等梧州城內的髡軍來援,他們就立刻撤出。

    “兄弟們只要把城內的髡軍引出來,事情就算辦好了。其他就看宋將軍的了。”說罷他用探詢的目光看着苟、胡二人。

    苟二點頭表示沒什麼想說的了。胡爛眼卻皺眉道:“這法子我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易師爺想得周到只是這給弟兄們的賞錢怎麼辦”

    蔣鎖問:“什麼賞錢”

    胡爛眼道:“蔣兄弟,你好歹也做了幾個月的官,不知道這大明的規矩上陣廝殺都是要賞錢的。過去咱們是幹劫道的買賣,兄弟們沒說得,是給自己賣命。這回可是正兒八經上陣廝殺替朝廷賣命沒賞銀哪個肯出力”

    “事情一旦成功,朝廷自然有封賞”蔣鎖說是做過官,實際帶家丁隊的時候日常瑣事多是由易浩然代勞,對行伍、官場上的規矩所知甚少――他也沒興趣瞭解。胡爛眼這一開口他就懵了。

    “蔣兄弟,您可真是個雛”胡爛眼歪着眼睛冷笑道,“朝廷封賞和大頭兵有鳥關係賞你兩三兩銀子,要你去掉腦袋,你願意去再說了,萬一宋將軍一無所獲哪個朝廷來鳥你個雞x蛋”

    蔣鎖一時無言以對,對他來說:上級命令是無條件執行的,沒有什麼要發錢才能打仗的概念。他爲難道:“銀子,我這裏沒有,易先生那裏怕也是沒有――要不我再去找找他,看看有沒有法子籌一些來。”

    苟二卻知道這是胡爛眼在故作姿態,預備着要他見情,日後好談條件,所以並不說破,只做出打圓場的模樣道:

    “胡大哥,你也不要爲難蔣兄弟了――他哪裏來得銀子就是易師爺有幾兩銀子,也沒有這許多。”

    蔣鎖哪裏知道他們裏面的套路,只能道:“只能請兩位大哥幫襯着了”

    胡爛眼故作不滿,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難處,苟二虛情假意勸說了一番,這才作罷。

    這番做作之後,三人又商議了隊伍如何開拔,怎麼攻打。原本胡爛眼還要選幾個精幹的本地匪徒前去打探,苟二攔了下來。

    “易師爺在那裏有耳目,要什麼消息沒有,我們何必派人去萬一被擒,豈不是先泄了機密”

    當下安排妥當,留下三十名親信看守山寨――萬一失敗總還有落腳的地方。另將老弱病殘剔除,選出一百五十名精幹匪徒。

    武器他們是不缺的,明軍在廣東的潰散,遺留下來了大量的刀槍火器,便是比較稀罕的鎧甲也有四十多領。按照蔣鎖的看法,這些土匪要列陣和澳洲人對戰是不成的,但是趁夜偷襲卻有四五成的把握。

    宋銘這邊也接到了張用的消息,做起了戰前準備。宋銘的人要少得多,連他在內只有五十人,不過這五十幾乎全是精銳,不是他的親兵就是文武官佐的家丁。幾乎人人具甲。戰意十分旺盛,他們幾乎個個都是信奉“富貴險中求”膽大包天的勇悍之徒。一聽說要奇襲梧州,生擒真髡,個個都是嗷嗷直叫,忙着擦洗兵器,整頓鎧甲。唯恐不能趕上這場富貴。

    宋銘卻知道這一戰多半是九死一生,且不說突入梧州就要面對和澳洲精銳面對面的廝殺,就算一切順利,帶走了真髡。髡賊絕無善罷甘休之理,必然會以輕兵追擊。別人不知道,宋銘可是當年澄邁大戰的經歷者,親身體驗過被髡賊追擊的恐怖感受。

    伏波軍追擊不但猛,而且非常持久,澄邁大敗之後,伏波軍幾乎一路追到瓊山城下,步兵硬是把騎兵追垮。若非他當時在半途中就棄馬離開大路,恐怕也難以逃脫。

    不管能不能得手,戰後的逃亡路線卻不能不先想明白。

    顯然往廣西方向是去不得――那裏的官兵自身難保。唯一的可選餘地就是往北,沿着賀江逃往湖南賀州。這幾乎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這些日子來他們在梧州周邊行劫,對周邊地形多少熟悉。大致走哪條路撤離,退到何處休整,在哪裏下水上船都一一作了計較,還專門派人去做了準備工作。

    宋銘安頓好一切,叫來了親兵張用,交給他一封書信和一包銀子:

    “銀子和書信你且帶着。動手當晚不要入城。若是在梧州得手,能平安逃亡湖南不必多言。若是戰事不利,我身陷梧州,你便將書信帶回我家,交於我父母妻兒――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