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看得心裏一疼。
星星向來外向開朗，跟身邊的所有人都處得好，他這樣排斥一個人的情況極其少見。
他幅度極小地搖了兩下頭，擡起頭來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沈玥。
沈玥看清了他眼底的恐懼，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
“阿姨。”她正對着許母，“既然寶寶已經道過歉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許母的面上現出些許的羞愧，“對不起啊玥玥，我不知道寶寶在幼兒園裏會做出這種事情……”
沈玥說不出“沒關係”這三個字，因爲星星受到的傷害，完全不像是“沒關係”的。
她只能無聲應對。
倒是旁邊的一個家長沒能忍住，拉着自家孩子過來向許母告狀：“我看您是個明事理的，纔跟您這麼說——您家這孩子，得好好管管了！每天在幼兒園欺負其他同學，我們家孩子被她揍過好幾回了都！我們跟她媽媽說過，她媽媽還反過來罵我們污衊，從不肯教育她！班裏的幾個孩子都因爲她轉走了，您要不信，大可以問問劉老師！”
許母轉頭去看班主任，班主任爲難地點了兩下頭。
寶寶大概是感覺到了危機，一把抱住了許母的大腿，語氣也比剛纔急切了許多：“奶奶！我要回家！回家！”
許母對班主任說：“明天我再來找您談。”緊接着又深深看了沈玥一眼，才牽着寶寶離開。
她們一走，教室裏的幾個家長立刻聚集起來。
先前發聲的那個問沈玥：“你們家孩子也被那個許意萱欺負了嗎？”
沈玥點了一下頭。
在場的所有家長都撇了撇嘴，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
“我們的孩子都被她欺負過。咬一下還算輕的，我們家孩子有一次被她打得鼻青臉腫的回去，還不敢說是她打的。”
“許家那麼大個家族，都富了好幾代了，又不是什麼暴發戶，按理來說不該把孩子養成這樣啊！”
“她爸爸還是辰遠的許紹城呢！許紹城我幾年前接觸過一次，是個挺有禮貌的人，他的女兒怎麼這麼跋扈？”
“媽媽的基因不好唄！你們又不是不清楚她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跟潑婦似的！我真的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對啊！上回我打電話過去，想讓她管一下她女兒，結果話還沒說完，她就把電話給掛了！簡直過分！”
……
沈玥並沒有參與這些家長的吐槽。
她趁着她們不注意，拉着星星悄悄地走了。
**
星星的情緒依舊不怎麼高昂。
沈玥安慰他：“寶寶已經跟你道歉了，你就別再在意這個，以後離她遠一點，不跟她玩就行了。”
“我可以不跟她做朋友嗎？”星星看着沈玥，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
“當然可以！”沈玥應道，“星星的朋友，一定得是星星喜歡的人。”
她有些自責，因爲她經常教育星星，要跟幼兒園的所有孩子做朋友——她的本意是不希望星星抱團排擠別人，成爲“校園暴力”的施暴者，如今倒是給星星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星星沒事了，沈玥卻仍放不下心來。
那個寶寶——她總覺得不簡單。
儘管在她的認知裏，一個五歲的小孩子不應該有那樣的心機。
可那畢竟是許紹城和秦涼月的女兒，擁有那兩人的基因的話，早慧應該也很正常吧？
雖然她更希望是她想得太多，內心太過陰暗了。
**
沈玥難得回去得早，在樓下竟遇上了葉行舟。
他們倆住的不是同一棟樓，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葉行舟給的解釋是：“我出來散步。”
沈玥信他纔有鬼！
星星看見葉行舟倒挺高興，不需要誰要求，主動地叫“叔叔”，聲音清甜，笑容燦爛，一掃先前的陰霾。
沈玥也就忍下了直接帶着星星進樓的衝動。
葉行舟問沈玥：“我聽說星星在附近上幼兒園？你不送他回美國了嗎？”
“他媽媽沒空照顧他，聽說這邊的私立幼兒園有的能託管更長的時間，就乾脆讓他留下來了。本來是想讓他寄宿的，但我擔心他不適應，就還是每天接送。”沈玥說出早已想好的藉口。
葉行舟假裝沒有起疑，“嗯”了一聲。
他又去跟星星搭話：“星星，在幼兒園還習慣嗎？跟其他小朋友相處得還好嗎？”
“習慣。”星星迴答，“跟大多數的小朋友相處得都挺好的，只有一個……”他把自己的手舉起來給他看，“昨天被她咬的，可疼了！”
葉行舟的眼睛眯了眯，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被誰咬的呀？”他半彎着腰，視線與星星相平。
“寶寶！”星星一點猶豫也沒有的報出了這個名字。
“寶寶？”葉行舟作爲許紹城最好的朋友，自然對寶寶的情況一清二楚。他微微擡頭，向沈玥求證：“是許意萱？”
沈玥之前聽其他家長提起過寶寶的大名，還有點印象。
她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隱瞞的：“對，就是她。”
葉行舟的臉徹底沉了下來。
“我會去跟紹城爸媽說的。”
“不用了。”沈玥阻止了他，“今天我在幼兒園碰見阿姨了，已經跟她說過了。”
葉行舟點點頭，又哄星星：“星星你別怕，明天叔叔跟你一起去幼兒園，幫你找許意萱報仇，把她咬回來好不好呀？”
沈玥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便沒搭腔。
星星卻信以爲真，慌張地搖了幾下頭，“不要！”他拒絕了葉行舟的好意，“媽媽說，男孩子不能打女孩子的！”
葉行舟“噗嗤”笑出聲來。
沈玥摸了摸他的腦袋，給予肯定：“沒錯。”
“那行吧，我不咬她。”葉行舟從善如流，當即換了一種手段：“我跟她媽媽告狀，讓她媽媽揍她。”
以秦涼月對孩子的溺愛程度，沈玥纔不相信她會揍寶寶——否則寶寶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當她把這話說出口以後，葉行舟彎脣冷笑，別有深意地說：“那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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