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卻只覺得分外荒謬。
“你女兒被人綁架了！”她又重複一遍，“你怎麼還喫得下飯？”
就連她——一個厭惡許意萱的旁觀者都不由心焦，作爲許意萱的父親，許紹城此刻的表現，未免過於涼薄了一些。
“她不會有事的。”許紹城的語氣淡淡的，卻很篤定。
沈玥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他怎麼知道？
許紹城瞥一眼響個不停的手機，按下了“接通”，並順手開了免提。
“許紹城嗎？”電話那頭是個陌生的男人，一口地道的京市腔調，語氣兇巴巴的，一聽就不好惹。
許紹城輕“嗯”一聲，“有事？”
那人似乎被他漫不經心的態度激怒，扯着嗓子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不想要你女兒了？”
像是爲了配合他，他的話音剛落，許意萱淒厲的哭喊就傳了過來：“爸爸！救救我！爸爸！我害怕！”
許意萱城府再深、心思再重，也不過是個五歲多的孩子。她的聲音恐懼得變了調，幾乎每一個字都在顫抖。
沈玥閉了閉眼。
她不願去想許意萱可能會遭受的折磨。
她只能默默祈禱，許意萱真的能像許紹城說的那樣，平安無事地回來。
“你要多少錢？”許紹城不與綁匪拐彎抹角。
“一億！現金！”綁匪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
許紹城哂笑道：“我可以給你，但你確定你拿得了？”
一億現金能佔多大地方，他大概是不知道。
綁匪忽的沒了聲音。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等一下！”緊接着，“哐”的掛了電話。
葉行舟笑出了聲來：“這人怕是個傻子吧？”
許紹城把手機放下，眼裏有譏諷的笑意：“連這種錢都要省，他這輩子也就這麼點出息了。”
沈玥沒聽懂：“誰？省什麼錢？”
許紹城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李隊那邊怎麼樣了？”他問葉行舟。
葉行舟搖頭，“電話掛太快了，李隊都沒來得及追蹤。”
綁匪這號碼大概是從別人手裏買來的，綁定的身份證主人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甚至都不住在京市。警察只能夠通過追蹤信號來鎖定他的位置。
“讓李隊再等一等，他還會再打過來的。”許紹城鎮定依舊。
好像發生再大的事情、遇到再多的困難，都無法令他動容。
如許紹城所料，十多分鐘後，綁匪的電話再度接入。
與李隊打好招呼，許紹城纔拿起手機。
“一張一億餘額的銀行卡，密碼寫背面！明天下午三點，放到中心公園廣場的雕塑下面！超過了時間，就等着給你女兒收屍吧！還有，不許報警！不然你女兒死定了！”綁匪機關槍似的說了這麼一長串，不給許紹城反應的時間，直接掛斷了電話。
等許紹城再打過去，那邊已經關了機。
“還挺警覺。”葉行舟挑眉，“應該是剛纔被人指點過了。”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是和刑偵大隊李隊長的聊天界面，“李隊說，時間還是不夠。”
“要不要讓人準備錢？”葉行舟問。
“當然。”許紹城在這個問題上並不遲疑。
葉行舟立即起身，去了陽臺打電話。
“放心了嗎？”許紹城問沈玥。
他問得沒頭沒腦的，沈玥緩了緩，反問：“放心什麼？”
“我不會不管許意萱。”許紹城的脣角掛着淺淺的笑，說話的時候，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始終直視着沈玥，溫和又熾烈的眼神讓她又一次心神不寧。
沈玥按着加速狂跳的心臟，一點點地低下了頭。
“我一直都很放心。”她的聲音比夜晚的風還要輕。
“所以……”許紹城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向下落到她面前的碗上，“可以好好喫飯了嗎？”
沈玥一怔。
他似乎有種執念——或者說……強迫症？
不逼着她把飯喫完，就不會高興。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想再給他添堵，只能強撐着，端起碗又扒了幾口。
許紹城緊蹙的眉心這才慢慢地舒展開。
沈玥還有工作，沒在葉行舟房裏久呆。
她離開後，許紹城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下去。
他親自給李隊打電話：“不用查那個號碼了，綁架許意萱的人是袁凱。”
他早已把袁凱和丁毅查了個底朝天，他們倆見面時的談話錄音他更是聽了好幾遍，幾乎那綁匪一開口，他就辨認出是袁凱的聲音。
但他不能讓沈玥知道。
袁凱的背後是沈鑫，他擔心她會因此而承受一些不該她承受的壓力。
葉行舟眼睛眯起來，“就那個假冒沈玥朋友去接星星的袁凱？”
許紹城輕點了一下頭。
“所以……沈鑫派人綁架星星，想要勒索的不是沈玥，而是你？”前後兩件事一聯繫，葉行舟很快得出這個結論。
——這倒能夠解釋先前的那些不合理。
許紹城早想到了這一點，但他想不通的是：“他怎麼知道，綁架星星可以勒索我？”
知道星星是他兒子的，只有他自己、葉行舟，以及給他做dna鑑定的一位研究員朋友。
無論是誰，都不會對外泄露這個消息。
葉行舟白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爲你前段時間太高調？送星星去幼兒園，還參加什麼親子運動會。那麼多人都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你覺得，這風聲不會走漏出去？”
在今天之前，許紹城壓根就不擔心。
儘管星星叫他“爸爸”被許多人聽見，但有心的人稍稍查深一點兒，就不會認爲星星跟他有什麼關係。
原因無他——星星的本名叫魏希光，各種證明材料上生母那一欄，填的都是魏婷的名字。
而這個，曾經也誤導過他。
然而很明顯，沈鑫並沒有跟他一樣，去查到這一層。
大約，沈鑫只聽人說他跟沈玥有了一個兒子，就不加求證、火急火燎地想要以此來要挾他——倒也是歪打正着。
許紹城如今想一想，還有點後怕。
倘若被綁架的人是星星，他絕對不會像這樣冷靜。
說不定，還會弄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