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必留仙 >第二十二章 銅雀二喬
    “時辰也不早了,姑娘迢迢趕來,早些歇息罷。”說罷,張若水便擡起了手,一旁的小廝趕忙扶起他。

    立在兩邊的婢女其中一位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了聲請。在這種寶地,褚疏哪裏有心思睡,“居士,我想看看莊裏的牡丹。”

    張若水停下腳步,斜睨着褚疏,半晌才道,“明日罷。”

    褚疏抿脣,她不太想等到明日,不過這九隴居士的脾氣看起來不大好,而且本就是她誤了花期,若是還不守規矩,他大抵會把自己攆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褚疏還是隨婢女到了給她安排的臥室。

    褚疏一夜無夢。路上這些日子她一直未睡好,一個人確是警覺了些,更多是因着許漢那錦囊,這一路她心裏有了些底,大概猜到許漢是爲何事。

    剛近辰時,褚疏便出了她那臥室,躍上了房檐。昨晚到這丹莊,是近亥時,她並未仔細看清,此刻晨光熹微,她也將這莊院看了個明白。

    這莊院,圍牆之內怕是有三十畝,宅院大概連三分都未佔到,正西邊洞門後有曲徑上山,山上的地全種的牡丹,褚疏驚歎極了,這樣子的牡丹園,她還是頭次見着,可惜那些花謝得差不多了,不然定是壯景。

    “姑娘,辰時了。”婢女來喚褚疏,已經是食時,張若水已在春曉室等着褚疏。

    褚疏縱身到婢女後,嚇了婢女一跳,撫着胸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隨那婢女到了春曉室,張若水已經動了筷子,褚疏作揖後入席,一邊喝着湯一邊琢磨着這春曉室,她記得原先有品牡丹名叫古城春曉,初開爲粉紫色,盛期則變爲粉白色,與古城同春花性相似,開量大,此兩品皆是極有意思的牡丹,也不知道這室名是不是取這花。

    “花期已經過了,”張若水落下筷子,接過婢女遞上的巾帕擦了嘴,“沒甚好看了。”

    褚疏趕緊嚥下湯,抿脣擦嘴,拭乾淨手,道,“我是來求教的。”

    張若水不語,起身往外走,褚疏便跟着他。倆人踱到了西邊的洞門,張若水停下腳步,“往後就是牡丹園,姑娘若想看就自己瞧去吧。”

    褚疏粲然一笑,撒開腿進了園子。她高興壞了,在牡丹叢裏躥上躥下,仔細端詳着每一株的根枝與花葉。

    申時婢女來過園子裏一次,想喚褚疏去往晚霞廳進哺食,沒尋到她人,連影子都沒見着。直到酉時,褚疏有些餓了,才從園子回宅院。

    “姑娘可出來了。”先前接褚疏的男人一直等在洞門口,見着她灰頭土臉的模樣,哎喲一聲,“姑娘,您怎的這般模樣了。”

    “我有些餓了,”褚疏咧着嘴樂着,摸了摸小腹,“還有什麼剩的喫食嗎?”

    男人笑着點頭,領着褚疏到了廚房。

    “麻煩您了,”褚疏笑着接過男人端來的點心,在廚房外的石凳上坐下,看着立在一旁的男人,道,“還不知如何稱呼您呢。”

    “小人未報姓名嗎?”男人拍了拍腦門,躬下身子,“小人叫張有。”

    “張叔啊,”褚疏嚥下一塊糕點,似是用牡丹做的,“居士此時得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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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主子等着您呢。”張有給褚疏倒了杯茶,恐她就這般去見張若水,提醒道,“姑娘還是洗漱乾淨再去見主子罷。”

    褚疏低頭看了眼,衣裳確實不整不潔的。於是啜了口茶,又喫過幾塊糕點,起身回了她那臥室。

    一盞茶的功夫,褚疏換了身衣裳,又將墨發繫好,隨婢女到了張若水在的銅雀亭。亭內正中擺着一盆牡丹,一枝二花且色異,燭光下,微風徐徐,花枝搖曳,宛若兩位美人起舞,褚疏不禁脫口而出,“銅雀春深鎖二喬。”

    “‘二喬’,好名字。”張若水拊手叫好,並示意褚疏坐下。

    褚疏挨着石凳便正兒八經觀賞起那二喬來。若是她沒記錯,這二喬,亦名二色紅,按說爲洛陽牡丹珍品,可她從未在洛邑見過,不想今日卻在這兒見着了。

    “老夫眼拙了,”張若水眯着狹長的雙目,“姑娘當真是愛花之人。”

    “只是個好事人罷了,談不上愛花的。”褚疏沒挪眼。如今都快五月了還開着花,本是罕見,她又是第一次見二喬,聽說這二喬是借三國東吳美女二喬命名,人影花影交疊,是見花想容,她從前覺得是將其神化了,如今得見,方明白確實如此。

    “好一個好事人。”張若水大笑。褚疏這小姑娘有些意思,早上還拘着拘着唯恐他不讓她看牡丹,如今見了牡丹倒顯了原本大方爽朗的性子,他還未見過這樣的小輩,就是許漢也及不上她這性子讓他喜歡,不由道,“倒是與南紀說得有些不一樣。”

    “他講我什麼了?”褚疏沒擡眼,給許漢這廝能的,還同人品頭評足起她來了。

    “說阿疏來了便有人同老夫多說說話了,”張若水所有所思,“不過也叫老夫多擔待着。”

    褚疏暗暗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許漢沒甚好話講,她再沒規矩也知道同祖輩該如何說話,輪着他做好人,不行,這賬得記上。

    張若水看着褚疏,是個活潑靈秀的。昨日她男子打扮到莊院,一身青褐乾淨利落,眉眼裏的喜悅溢於言表,毫無長途跋涉的疲累,倒像是來到期冀了許久的聖地,活了五十多年,他還是頭次見。

    “居士培這株二喬花了多少年心血啊?”褚疏輕捧起二喬的葉子,這脈絡,這綠意,將養花護花人的心意袒露無遺。

    “十多年了罷,”張若水含笑,確實是多年的心血,他也記不大清了,“阿疏若是喜歡,老夫可與你些種子。”

    褚疏受寵若驚,眨巴着鳳眸,有些無措。二喬是張若水的心血,將種子給她,無異於割心頭之愛。

    “不過是種子罷了,能不能發芽都難說,”張若水似是不大開心褚疏這個反應,撫着長鬚,“況且,‘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褚疏失笑,“我可並未與居士‘木瓜’。”

    “阿疏自遠方來此,”張若水正色道,“此心,當報。”

    “可居士,我不是來求牡丹的,”褚疏雙眸映着燭光,灼灼閃爍,“我先前講過了的,我是來求教的,”

    “‘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阿疏深諳其道啊,”,張若水笑道,“不如便留在這兒,老夫畢生所知盡數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