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疏閉着眼,她當然知道自己有些“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但是,“若是廣心真是與他人結爲連理,我會怨死自己的。”
“疏兒沒錯,”蘇豫挑起她一小束墨發,“疏兒也是擔心伊人錯付。”
“都怪你們自己不說清楚,”想着就氣,褚疏暗自翻了個白眼,“若是早說我哪有這些顧慮。”
“是是是,”蘇豫抿笑,“千錯萬錯都是伯逸的錯。”
“那也不是,”褚疏道,“但你也有兩分責任,剩下的八分,五分怪戎公,三分怪我。”
蘇豫失笑,她還怪起皇帝來了,“怎麼就怪父皇了?”
“若是他早告訴我他姓蘇,哪有這些破事,”褚疏癟嘴,“你不知道,你那父皇,完全不覺着自個這事幹得不地道,還說什麼就算告訴我我也不知道。”
蘇豫笑着,褚疏與蘇肇關係好,這個他之前也知道,褚疏時常跟他抱怨戎公有多無理,心裏卻又十分敬重他,這兩年蘇豫都是看在眼裏的。
當年他知道褚疏於牡丹園當職,旁敲側擊問過她是否知道園主身份,結果她傻乎乎的什麼也不知道,又是無所謂的態度,他也就沒多說。
想到這,蘇豫不由道了句,“疏兒是不知道。”
“你還好意思說,”褚疏瞪他,“我仔細琢磨了,我告訴過你我在洛邑那牡丹園有個閒差,你可沒告訴我那是皇家莊園。”
蘇豫低笑。褚疏手指在半空中畫着圈兒,“沒意思,你們啊,是雖非共謀卻一起瞞我。”
蘇豫低笑,“是,是挺沒意思的。”
褚疏睜眼瞥着蘇豫,“不過,話說回來,這‘龍生九子’倒也沒錯,你們幾個確實差別挺大的。”
“老五生性開朗,老三卻是冷靜沉穩,”蘇豫摸了摸下巴,“大抵是環境有些不同罷。”
“他們一母同胞差別都這麼大,”褚疏撇了撇嘴,“你們究竟有幾兄弟姊妹?”
“倒是沒什麼姊妹,我們是八兄弟,”蘇豫頓了頓,“不過老四、老六與老七不幸夭折了。”
“這樣啊,”褚疏想了想,那麼就是還有太子、蘇豫、蘇宥、蘇衎和老八,問道,“老八多大歲數?”
“十歲。”蘇豫彎了眉眼,那個老八,頑皮着呢。
褚疏坐了起來,問道,“那母親那邊有什麼兄弟姊妹嗎?”
“母后那邊是有倆兄弟,”這還是褚疏第一次主動問及他家族的事,蘇豫仔細想了想,“生母生下我後便去世了,如今母后是生母的醫女,母親那邊的家族,除卻那次生病,倒是沒怎麼走動過。”
“還有家族不願意同天家走動的?”褚疏挑眉,有的,許家怕是便不大樂意同天家來往,“不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也不好說。”頓了頓,又問,“生病是?”
“八歲那年不知怎的便得了病,”蘇豫想了想,不由笑道,“母后最後將我送往了母后那邊的家族,便是那時知道我還有表兄弟,伯逸記得那年小姨正有身孕,也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
褚疏看着蘇豫,他還真是溫柔,不由道,“不由地爲廣心操心。”
蘇豫別頭看向褚疏,“爲何?”
“一入宮門深
似海,”褚疏狀似漫不經心,“周莊也不是什麼尋常莊子,與當朝的各大關係也不簡單,伯逸是無心,但別人卻不一定這般覺得。”
蘇豫眯了眼,褚疏話雖如此,但話裏似乎總有其他的意味,蘇豫拿不準,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疏兒是獨自回來的?”蘇豫問道。
“是,”褚疏有些漫不經心,“早該回來的,拖到現在。”
“可是發生了什麼?”果然是發生了什麼。
“都過去的事了,”褚疏又閉上了眼,“不提也罷。”
這就不好再繼續問了,蘇豫沒法判斷,褚疏不是愛多說閒話的人,蘇衎剛到陽州她就回來了,肯定是有什麼衝突的,有什麼不忿褚疏一般會同他說的,她不想再提,不然就是這事說清楚了,不然就是厭惡誰了,這兩個可能性都挺大。
夏日悶熱,馬車中更是如此。車內點了薰香驅蚊,褚疏時不時去撥弄薰爐,撥得蘇豫總覺得她心裏有事。
“疏兒心中有事?”蘇豫終究沒忍住。
“也沒什麼,”褚疏放下香鏟,“伯逸還記着我同你換回來的那把扇子嗎?”
是那把題着“大千世界”的扇子,蘇豫自然是記得的,“怎麼了?”
“那是我去天彭尋人的物件,可其實這趟是得了我外祖父的面子,根本沒用上扇子。”褚疏越發覺得說不通,既然張若水是因許止的緣故,那許漢究竟爲什麼要她帶着扇子。
蘇豫不明白褚疏的意思,問道,“其中可有什麼說道?”
“扇子上的字是我表兄所題,我之所以會去天彭是他的緣故,轉去陽州也是因他兄長送來個錦囊,”褚疏皺着眉頭,“他算計我的那些都說得通,可這扇子的事,我實在想不通。”
蘇豫恍然大悟,原來褚疏不是一時興起去的陽州,也不是心繫水災之事特地趕去。
當初得了蘇宥的信鴿來信,裏頭是褚疏之字,他還有些疑惑,去天彭或許是顏家那邊替她安排的,可她忽然在水災之際去了陽州,實在是匪夷所思。
如今她這麼解釋,便說的通了,承人情替人辦事,是褚疏的性格。只是,蘇豫還是不大懂褚疏說的“說不通”,便問,“疏兒覺着哪裏說不通?”
“伯逸不知道我那表兄,善弄心術,一切都算得極準,他還算着我這陽州之行有驚喜,”說到這裏,褚疏撇了撇嘴,“這麼件多此一舉的事,實在是說不通。”
“疏兒是不是過於揣度疏兒的表兄的意思了?”蘇豫這般問道,他是覺得褚疏似乎太介意她那表兄的一舉一動了。
“是嗎?”褚疏默了會兒,“大概罷,我習慣了。”
“自家表兄,”蘇豫伸手摸了摸褚疏的頭,“疏兒不用這般謹慎。”
褚疏不接話,她實在沒辦法對許漢不設防,那廝都不知算計了她多少回了,常常是一環扣一環,害得她總覺得有鬼。
不行,還是得去找許漢,褚疏暗自決定,之前的帳再不算清楚,她都會記不清的,於是道,“都到虞城了,我索性轉道去蓬萊好了。”
“蓬萊?”蘇豫有些疑惑,問,“疏兒去蓬萊作甚?”
“找我那表兄啊,”褚疏歪着頭,“不想等到過年了。”
蘇豫頜首,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