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許漢又喚了褚疏一聲。
褚疏這才反應過來，擡頭看着許漢，好半天才起身，“好久沒聽到人這般喚我了，忽然有些不習慣。”
許漢嘆了口氣，往回拉了把褚疏。
褚疏感覺自己清醒了些，“你有多久沒這般喚我了？”
“記不得了，”許漢不落痕跡地道，“或許昨日便喚過。”
褚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沒仔細許漢的話，“你爲何要我帶物件去見世叔祖？”
“若是不添這一句，你會信嗎，”許漢也懶得撇清自己，“你那兒，有何物件？”
褚疏從袖中拿出摺扇，白了他一眼，“還能有什麼物件，不就這把扇子嘛。”
許漢瞟了一眼扇子，是他題字那把，淡淡笑了，“是嗎，只有這把扇子嗎？”
“可不是，”褚疏瞭然地用扇子點了點許漢，“你不就打這個主意嗎。”
許漢也不辯白，褚疏見他不說話，倒有些不明白了，“所以你爲何要我這個物件？”
許漢看了褚疏手中的摺扇許久，將目光上移，忽然綻出個笑容，“只是個幌子罷了。”
褚疏莫名其妙，這廝怎麼還樂了。
沒消多久功夫兩人便到了食齋，許止與蘇衎已端坐於席。
褚疏看了眼餘下兩席食案，兩食案上的菜式稍有區別，右席的明顯沒正席豐富，扭頭瞪了許漢一眼。
“你就餓了？”許漢面無表情，低聲道，“不如你去正席。”
褚疏扁了扁嘴，坐到了右席。
左上席的許止旁邊站着許時，是常年於許止身邊的老人，規規矩矩問好，“時伯好。”
許時含胸躬了下身，許止垂眼端起茶盞，於半空中停留了片刻。
幾個小輩趕忙也端起跟前的茶盞，手低於許止的高度。許止也不說話，啜了口茶後便放下了，幾人這才動筷子。
“食不言”是許家的規矩，蘇衎雖然覺着氣氛有些嚴肅但是又沒法子，不過許止並不多食，許漢也是隻喫七分飽，所以這食時並不長，於他不算太煎熬。
飯畢，幾人陸續出了食齋，一路上，褚疏在許止一旁，蘇衎與許漢一前一後跟在後頭。褚疏嚷着說要許漢領蘇衎逛逛這所謂的“無名莊”，許漢拒絕，被許止斥責了好幾句，於是閉嘴沒再說話。
“既然莊主不樂意，我來做嚮導。”許漢被教訓是褚疏最樂意見的，高興得不得了。
蘇衎連連點頭，許止見許漢不語，便道，“阿疏那幾景確實有些意思，老夫便先回雲清閣了。”
“外祖父，您嫌我煩呢，”褚疏扁了扁嘴，佯裝生氣，“那如今六郎在，便叫六郎陪着您好了。”
“你說六郎是來求學，”許止目不斜視，“如今卻讓人將大好時光耗費在老夫身上。”
“同您一起怎會說耗費，”褚疏一臉真誠，“那是他的福氣。”
許止很受用，眯着眼笑得慈祥。
既然許止要回雲清閣，三個小輩自然是先陪老人至雲清閣，所以幾人便往雲清閣方向走。
不多時，幾人於雲清閣前停住腳步，許時立在許止身旁，許止看着三個小輩，道，“你們去罷，老夫便不去了。”
三個小輩躬身作揖，待許止進了雲清閣，正準備離開時，
卻被又快步出來的許時叫住，“大人說請六郎明日卯時三刻來雲清閣。”
褚疏見蘇衎發着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會不會太早了？”
“不會。”蘇衎搖頭。
“那便好……”褚疏這話剛出口，便被許漢接去，“你以爲皆是你。”
褚疏白了許漢一眼，許漢也不在意，轉道往鏡湖方向回走，卻聽的褚疏同蘇衎道，“六郎，你想先去哪？”
蘇衎還沒說話，許漢便停住了腳步，聲音冷冷，先道，“先去你那第一景。”
“宗主這會兒是要同我爭這嚮導咯？”褚疏與蘇衎站在一起，側着頭看着許漢。
許漢一言不發，瞪了褚疏一眼。
“你瞪我作甚，”褚疏撇了撇嘴，嘟囔了句，“這般打自己的臉，也不曉得臉痛不痛。”
蘇衎見兩人又掐了起來，也不好多話，只是偷偷拉了褚疏一把，小聲問她，“莊，宗主說的第一景…”
“是阿疏閒着沒事給莊子的幾處景取了名，”許漢接過蘇衎的話，“南紀未記錯的話，應是七景。”
“八景，”褚疏接過話茬，“年初時我又取了一景。”
“哦，是嗎？”許漢幽幽看了眼褚疏，“我怎的不曉得？”
“那我就不曉得是爲何了，”褚疏轉着眼珠，“反正你也看不着。”
許漢的臉一下就陰了，蘇衎心悸，又拉了拉褚疏，“仙人先領我去看第一景罷。”
褚疏哼了一聲，“第一景是'蒼松迎客'，是因着松殿前有棵古松。”
蘇衎點頭，他有注意到的，松殿門前有棵古松，樹幹大抵需兩人環抱，入莊便見青階蒼松，幽靜雅緻，此爲第一景，確是應該。
“第二景是'映葉觀魚'，”褚疏頓了片刻，“不過反正是容齋旁的玉湖，我們先往延山館去罷。”
“延山館是？”蘇衎問道。
褚疏不好接這話，趕緊睇了許漢一眼，許漢沒法子，回答蘇衎，“是祖父所居之處。”
蘇衎瞭然。三人便往延山館方向走，褚疏邊走邊繼續介紹，“延山館在飛流邊，那邊有第六景，'絕壁飛流'。”
“三景是鏡湖，'水月鏡天'，”褚疏接着道，這個名字是她胡亂借來的，“得晚上賞此景纔有意思。”
“阿疏最喜第四景之名，”許漢喜歡褚疏正經的模樣，笑道，“'小橋流水'。”
“我的場子，你插什麼話，”褚疏搡了許漢一把，“要你說時你不願意，現在想說了？不行。”
許漢也不反駁，只是低頭笑着。不多時，三人便到了褚疏所說的第六景前，飛流瀑布在眼前，離得近些還能感覺到冰涼的水汽，水聲不大不小，沁人心脾。
三人並未多駐足，從飛流處經延山館往下走在風雨長廊中，褚疏咳了咳聲，“此爲第五景是'風雨清聽'，無雨時將好聽水流聲。”
蘇衎聞言停住了腳步，此刻他們所駐之處，溪流正好於下而過，水聲潺潺，往廊外便見溪流，從飛流處蜿蜒曲折而下，青山綠水，實在養人。
“第七景是鶴臺那處，'泉源鶴唳'，”褚疏閉着眼問蘇衎，“我們今日還要再去嗎？”
“都依仙人的。”蘇衎本低着頭，擡眼見着褚疏享受着寧靜，便也笑着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