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看清楚來人後撫了撫胸口,“離西,你嚇着我了。”
離西低着頭,“離西請罪。”
“這大晚上的,魂都嚇沒了。”褚疏長舒一口氣。
“離西該死。”離西一字一頓,頭卻仍低着。
“沒事,起來吧,”褚疏綻出一個微笑,“你總算是露面了。”
離西不說話,擡眼看了眼褚疏,又迅速低下頭,沒有起身。
褚疏蹲下來,歪頭湊到離西跟前,笑着道,“離西本領越來越高了,宮裏都隨着進來了。”
“宮裏護衛毫無察覺,”離西冷冷道,言語裏淨是鄙夷,“不然也不會使女郎落水。”
“不好這樣損人的,離西,”褚疏被逗樂,託着腮問他,“你怎麼就想着露面了呢?”
“離西因去尋黑衣人,使女郎身處危險,”離西偷瞥了褚疏一眼,欲言又止,“女郎…”
“無礙無礙,只是那一刻慌了,”褚疏笑着搖頭,“你見着那黑衣人了?”
“是,”離西看着褚疏的笑臉,“隨其出宮後交了手。”
褚疏眨着眼睛,示意他繼續說。
“身手不凡,”離西直視着褚疏,“出手似是旻國的暗衛。”
“旻國的暗衛,”離西是個謹慎的人,不輕易下定論,褚疏若有所思,“是曾經交過手的人?”
“是,”離西語氣確定,“若是沒錯,應當是顧聿身邊的唐茶。”
“唐茶,”褚疏咬了咬脣,“他去了驛站?”
離西點了點頭。
“行罷,”褚疏起了身,“我曉得了。”
離西默了默,褚疏彎腰點了點離西的頭頂,“起來了。”
離西擡頭,對上褚疏的笑顏,起了身,低聲道,“那離西便先退下了,竹苑女郎毋需擔心。”
“我這陣子會留在宮裏,”褚疏抿了抿脣,“離西你不消隨我在宮裏的。”
“不隨女郎,”離西擰着眉頭,“若是再有今日這事,女郎…”
“大抵不會再有的,顧聿不該這般愚,”褚疏見離西將後頭的話嚥了回去,笑道,“你怎這般咒我呢。”
“離西不是這個意思。”離西雖然知道褚疏在逗自己,但還是正色回答。
“不如你去尋我兄長,顧聿這事蹊蹺得很,”褚疏知道離西的,就他那脾性,定是要回千風山莊領罪的,“落水一事不要同兄長講,更不消同爹孃講,我不想他們擔心。”
離西想了會兒,終究還是點了頭,朝褚疏躬了躬身,忽而想到什麼,從袖中掏出一翡翠髮簪,正是先前褚疏落在池邊的翡翠牡丹簪,“女郎,離西拾到了這個。”
褚疏接過髮簪,離西再次躬身,轉身消失在夜幕裏。
  褚疏摸了摸髮簪上的牡丹花紋路,將其簪到髮髻上。聽離西這麼一說,她大抵便確定今日蘇肇那幺子落水是顧聿搞得鬼,顧聿這一手,她還真不大明白,如此平白無故推一皇子落水於他能有何益處。
褚疏嚇得一顫,看着迎面而來的蘇宥,“嘖”了一聲,“三皇子您飄過來的,走路都沒聲?”
“子寬嚇着姑娘了?”蘇宥看着褚疏的反應,心裏有些歉意,“是子寬唐突了。”
褚疏擺了擺手,這一天驚魂未定的,她都沒甚耐心了。
“姑娘身子可還好?”蘇宥似笑非笑,關切道,“太醫怎麼說?”
“無礙,”褚疏回答得漫不經心,“不勞三皇子掛心。”
“姑娘將才是同誰說話呢?”蘇宥將好從小花園西邊的囂暤院出來,正猶豫要不要去德慧院,卻見着了褚疏,一併看到她與一男子說話。
“三皇子曉得非禮勿聽罷。”褚疏冷冷看了蘇宥一眼,或許從她與離西開始說話他便在這裏了,她沒發覺,離西也未發覺。
“子寬什麼也沒聽到。”蘇宥解釋道。
褚疏:冷哼一聲,往無怍院走,蘇宥沒想到褚疏這般冷淡,愣了一霎,跟了上去,“姑娘去無怍院?”
“嗯。”褚疏十分冷漠。
蘇宥沒再多話,只是跟在褚疏身後,一如彼時在陽州一般。
褚疏今日落水之事以及蘇肇的提醒,忽然停住腳步,蘇宥不防,撞到褚疏後背,急忙後退一步,“子寬唐突。”
“三皇子救了我,”褚疏也沒轉身,“我實在感謝。”
褚疏的話明顯沒有說完,蘇宥便等着她下一句,卻許久都沒等到,他有些詫異,又不好多話,只好繼續等着。
“你爲什麼不接話?”褚疏回頭看蘇宥,她想着蘇宥這種愛講客套話的人,應當會順着她的話說甚“並非大事”“舉手之勞”的話。
蘇宥一怔,笑了,“子寬該說什麼?”
“我不大喜歡欠人人情,”褚疏別回頭繼續走,“三皇子若是想到有何讓我以作回報的,褚疏絕無二話。”
蘇宥沒有回聲,他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忽而想起先前在洛邑牡丹園時自己曾應下褚疏一個好處,“姑娘助子寬兩次,子寬又欠姑娘一個承諾,理當…”
“那行,”褚疏打斷蘇宥的話,“便抵了,你我便兩不相欠了。”
“老五於蓬萊求學,子寬還未謝姑娘的,”蘇宥垂着眼,斂下心情,“總是子寬欠姑娘的。”
“隨你罷。”褚疏懶得同蘇宥糾結這事。
蘇宥後頭的話直接被褚疏堵了回去,他頓了又頓,忍了又忍,“不知姑娘爲何會與老八一同落水?”
“這事我已同戎公講過了,戎公會同你說的。”褚疏回答得極快。
蘇宥本來滿滿的歡喜一下子被打擊得煙消雲散,心裏失落得很,看着褚疏的背影,目光落到了她髮髻的髮簪上,離席時他曾隱約看了褚疏一眼,她髮髻上應當是沒有什麼髮簪的,想到她落水時嘴中不住唸叨的人名,不自覺皺起了眉頭,脫口問道,“姑娘,離西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