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兒並沒有說什麼,都是伯逸在說,”蘇豫記得清楚,褚疏撇着嘴語塞的模樣,“說到底,疏兒便只是煩子寬罷了,不然也不會忽然提及陽州之事。”
“他是真的很煩。”褚疏皺起眉頭。
“伯逸先前與子寬講起過陽州之事,”前些天,蘇宥因蘇豫失約至樂抑府,蘇豫問及陽州之事,蘇宥有些詞不達意,蘇豫那日想着褚疏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後來再思量他的話,覺着極有深意,“子寬心裏大抵也是愧責的。”
“也沒什麼好愧責的,人皆爲己,”褚疏倒沒覺着能用上“愧責”二字,“況且都是過去的事了,此事伯逸不必再提。”
“好,不提,”蘇豫自然是就着褚疏來,“既然疏兒以爲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又何必煩惱着子寬。”
“我與他性子合不來,”褚疏伸出手臂,一下一下數着指頭,“伯逸先前說過了的。”
“那不過是伯逸見疏兒不想多說而隨口的說辭罷了,疏兒不好再搪塞回來的,”蘇豫看着褚疏的指頭,“其實伯逸以爲,疏兒與子寬是要好的,不然爲何疏兒落水一事子寬曉得而伯逸不知?”
“誰跟他要好了,他知道是因爲他救了我,”褚疏將手落了下來,“就他那性子,我會同他要好?我可煩他l。”
“子寬待人是冷淡了些,性子也執拗了些,”蘇豫看着褚疏的動作,抿脣笑了,“雖然行事果決說一不二,卻是寬厚沉穩的,不該惹得疏兒這般煩他的。”
“伯逸,”褚疏哼了一聲,“我覺着我倆識得的應當不是同一人。”
“疏兒這話說得奇怪,”蘇豫失笑,“怎的不是同一人了?”
褚疏想了一會兒,她本想說她見到的蘇宥不但不清冷,更有些沒皮沒臉,但再一細想,之所以這般看他多多少少是因着看他不順眼的緣故,於是說出口成了,“我就是看不慣他道貌岸然的模樣。”
蘇豫笑出了聲,“子寬他是外冷心熱…”
“一個人看不慣一個人,縱使那人再好,也還是看不慣,”褚疏哼了一聲,打斷蘇豫,“即便他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只會說自己並未讓他救。”
“疏兒不是這般的人…”蘇豫否認褚疏。
“哎喲你別說了,”褚疏翻了個身,不想再聽下去,“我要睡了。”
“好好好,”蘇豫迭聲應好,“伯逸便先退下來。”
說罷蘇豫便退出了遠泉室,關門時蘇豫想到明天宮裏會來人尋褚疏,想到她從不喜被人吵醒,提了句,“疏兒,明日大抵會早些起。”
褚疏在裏頭悶悶地“嗯”了一聲,蘇豫輕輕關上門。
果然翌日一大早,還未至辰時,從司烝皇宮裏來的馬車便停在了樂抑府門口。
“疏兒?”蘇豫披着外袍在遠泉室外輕聲喚着,這時辰褚疏定是沒有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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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寬是奉旨而來,”蘇宥的目光從遠泉室挪開,看向蘇豫,“兄長,子寬也是無奈。”
蘇豫含笑看着蘇宥,蘇宥喉結動了動,低了頭。蘇宥這話說得巧妙,蘇豫確實信他是奉旨前來尋褚疏回宮,但並非上朝,決計沒有晨鐘剛停便要人入宮的旨意。
“子寬沒用朝食罷,”蘇豫並不打算戳破蘇宥的小心思,“不如先同伯逸去用膳?”
西邊的凌雲室的門被推開,昌路從裏頭出來,“郎君?”
“打攪了客人,”蘇豫朝昌路一揖,“伯逸失禮了。”
“不敢當,”昌路還禮,擡眼看了眼蘇豫身邊的蘇宥,又是一躬,“昨日,多謝皇子願意相助。”
蘇宥擡了擡手,沒有多話。昌路未將手放下,對蘇豫道,“昌路想此刻便啓程,早些走也好早些到。”
“也好,”蘇豫頷首,昨日聽褚疏要他與那受傷之人回莊子,大抵是回千風山莊,千風山莊之事他一個外人自然不會多管,“有何需要伯逸幫忙的,客人儘管開口。”
“女郎昨晚將一切都打點好了,”昌路躬了躬身,“只勞煩郎君代昌路向女郎辭別。”
“客人用過朝食再啓程罷,”蘇豫別頭看了眼遠泉室,“或許屆時疏兒便起了。”
昌路也看了眼遠泉室,點了點頭。
蘇豫便吩咐人將凌雲室的朝食送至凌雲室,自己與蘇宥去了食廳。倒應了蘇豫的話,蘇宥剛執箸,褚疏便過來了。
“這纔將將辰時,”褚疏本就有些惱,見着蘇宥,更是不快,“三皇子你怕是一晚上沒睡就爲了一大早來逮我罷。”
蘇宥動作停了一霎,瞥了褚疏一眼,“嗯”了一聲。
“伯逸,我怎麼聽着有人居然還嗯了一聲,”褚疏被蘇宥這聲“嗯”一噎,心裏的火一下子便竄了起來,“是我一大早上起來幻聽了嗎?”
“疏兒定是沒睡醒,”蘇豫自然聽得真切,他掩着笑意,道,“快些喝口茶,醒醒神。”
“我不喝,”褚疏瞟了眼几案上的茶盞,“一大早便喝這般濃的茶,我又不是老人家。”
蘇宥因被蘇豫以調笑眼神盯了許久而在喝茶,聽得褚疏這麼一說,不自覺嗆到,咳了幾聲。
“看着沒,”褚疏大剌剌坐下,“伯逸,這叫心裏有鬼的人喝水都能被嗆…”褚疏將“死”字嚥了回去,“被嗆着。”
蘇豫本想着蘇宥自己解褚疏的不待見,卻見他絲毫沒有同褚疏拌嘴的意思,實在不知曉他的心思,便道,“疏兒還是快些用完朝食去同你那好友道別罷。”
“伯逸偏心,”褚疏嘴一撇,“伯逸與戎公一樣,都只護着自家人。”
“伯逸不是這個意思…”蘇豫本想解釋,見褚疏已經動了筷子,知曉她的規矩,便沒再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