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何嘗想走？可是——
莫老太爺拄着柺杖站在廊下，一張黑臉看着院子裏的一羣人。
韓若下意識低了頭。
先前老爺子已經將話說絕，如果不是莫子聰強行把她帶了回來，只怕她是不敢也不能再踏進莫家的院子一步的。
莫老太爺故意清咳了一聲，顯然對韓若還有臉回來，感到十分不滿。
莫北宸拉了拉莫子聰的衣襟，父子倆眼神一個教會，莫子聰便知道，他交代小魔王做的事情，已經成功做好了。
可是，莫老太爺的臉色只有更差而已。
“子聰，你今天要是敢讓這個女人進我莫家大門一步，就不必認我這個長輩了！”他把話撂得明明白白。
“爺爺，我不會跟蘇安然結婚。”莫子聰也說得斬釘截鐵，“我想結婚的人，就只有韓若一個人。”
韓若擡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無論是誰聽到這樣的話都會覺得心動的吧，何況說這句話的人，是莫子聰。
莫老太爺氣得脣角的鬍鬚都在顫抖，手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哼，好啊，現在我的話在這個家裏的不頂用了，是嗎？好！很好！”
他揚手就要往莫子聰的頭頂打過來。
莫老太爺軍人行伍出身，治家極嚴，小輩們但凡有不如他意的地方，從小都是棍棒伺候。
只是莫子聰自己爭氣，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挨的打也並不算多。
但在女人的這件事情上，他卻在近日多次觸了老爺子的逆鱗。
手杖從頭頂揮過，衆人都驚呼了一聲，莫子聰卻連躲都沒有躲。
好在，莫老太爺這一記雷霆之勢氣勢威猛，真的打到孫兒身上，卻已收了力道，並沒有把他打到頭破血流。
莫子聰一動不動，沒有打算退讓半分。
韓若上前，想說上一句話，卻被他悄悄拉住，不許她去出這個風頭。
眼見孫兒捱打，莫老夫人忽然上前，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劈手就將莫老太爺手裏的手杖給搶了過來。
“你也要造反不成？”莫老太爺大怒。
“怎麼，這個家裏就只有你說話的份兒，旁人不合你的意，就叫造反了嗎？你是土皇帝不成？”
莫老夫人在家裏唯唯諾諾了一輩子，從來都聽老爺子的話，不敢頂撞半句，這回竟敢這樣鬧起來，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莫老夫人回過頭，柔聲對韓若說了一句：“小若，你別怕，老婆子我會替你做主的！”
“你……瘋婆子！”
莫老夫人生平第一次在家裏發火，雖挺直了腰板，聲音卻不由自主地發抖，但是，爲了自己孫子的幸福，她說什麼也要站出來。
“老爺，你向來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對的，不容許別人對你的意見辯駁一分，可是你瞧瞧，你定的那位蘇小姐，子聰他根本就不喜歡！他喜歡的是小若，你爲什麼就不能讓他由自己的心意一回呢？”
“哼，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你當年做下的糊塗賬！”
莫老夫人不甘示弱：“當年若不是你胡攪蠻纏一通，這件事又怎麼會變成一筆糊塗賬？沒有你帶走了北宸，小若和子聰早就在一起了！現在兜兜轉轉，他們還能在一塊兒，這不就是天意嗎？”
“小若的爲人我比你清楚，當年那件事是我和她外公商量好的，她是爲了……”
莫老太爺打斷了莫老夫人的話，直接招呼了下人過來，要把她給綁回家裏去。
“這老婆子瘋了，明天送療養院裏去！”老太爺黑着臉說道。
“不許動老夫人！”莫子聰厲聲呵斥了一句。
這家是莫子聰在住着，傭人都是他親自挑的，自然都聽他的話，沒人敢上前去動莫老夫人。
莫老太爺眼看自己連個下人都指使不動，氣得捶胸頓足。
莫老夫人這次也是難得硬氣，拍着板子說：“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裏，要是你再把小若像當年一樣給趕走，我就跟你離婚！”
兩位老人結婚六十年整，夫妻關係一直都還算和睦，但這份和睦是建立在老爺子極度強勢而老夫人一位隱忍退讓的基礎上的。
像這樣大張旗鼓地提出要離婚，還是六十年來頭一遭。
老爺子在家中一向說一不二，從來都沒人敢違揹他的命令，但這天晚上，他的妻子、孫子、重孫子卻都站在了一起向他提出反抗，這讓他惱羞成怒、勃然變色。
“好！很好，韓小姐，你很有本事！”
他握着手杖的手劇烈地發抖，胸口也一起一伏情緒激動。
莫子聰只當他對着韓若又揚起手杖，是要打她，連忙上前一步擋在她的身前。
但莫老爺子的手杖卻倏然落地，整個人忽然往後仰去！
“老爺！”
“爺爺！”
在衆人措手不及的驚呼聲中，莫老太爺兩眼一翻，已暈了過去。
……
醫院。
救護人員風風火火地將老太爺送進了醫院的急救室，已經搶救了整整三個小時。
夜已深，北宸年紀太小，趴在韓若懷裏沉沉睡去，莫子聰讓管家把他先送回了家裏去。
另一邊，莫老夫人哭了很久，啜泣聲漸停，眼淚卻沒有止住。
莫子聰見她的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讓護士帶她去病房裏掛了一劑生理鹽水。
醫生說，莫老太爺是突發性腦溢血，情況十分危險。
莫子聰在搶救室外守了一整夜，韓若也待在他身邊陪了一整夜。
“都是我不好。”她十分歉疚。
要是老爺子因爲她而出事，她如何過意的去？又怎麼還有臉待在莫家？
“沒事，他這是年紀大了，老毛病。”莫子聰安慰她。
他的神情看起來並不算太好，韓若知道，雖然這一次他跟自己爺爺鬧得不太愉快，但在心裏，對爺爺的感情卻很深。
莫子聰八歲喪父喪母，爺爺奶奶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終於，搶救室的門被打開，莫老太爺臉色慘白地被推了出來，醫生告訴他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韓若能夠明顯感覺到在醫生說安全了以後，莫子聰僵直的身子逐漸鬆弛了下來。
還好，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