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以後，韓若叫住了莫子聰。
“我不滿意。”他冷冰冰地回答。
“不滿意哪裏？這類型的工程項目，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啊。”
“有些事情，一直如此，不代表就是正確的。”
莫子聰翻開項目書，指着其中的幾個點，語氣凌厲地指出了自己的意見。
韓若原本想要反駁的，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莫子聰說的有道理。
可是，他完全可以換一種更爲委婉的方式啊！當着項目組那麼多人的面來駁斥她這個總負責人，很沒有面子的好嘛！
“莫子聰，我覺得你是在針對我。”
“我是針對項目書中存在的問題。”
“不，你就是在針對我。”
“韓總經理，這是在工作。”
莫子聰語氣冰冷沒有一絲溫度，跟一年前那個鐵面無私的大魔王沒有任何區別，韓若不由得喪氣起來。
他纔回到公司幾天啊，說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卻依舊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那麼高精尖的問題，哪裏像一個失憶的人？
還是他只是忘了自己，該有的專業素養和知識卻一點都沒忘？
韓若不禁感到了失落。
她真的在這一年裏非常努力了，手頭的這個項目，因爲投資巨大十分重要的緣故，她都不放心交給別人來做，親自去帶項目組，加班加點了那麼多天，卻還是比不上一個只惡補了幾天功課的莫子聰。
“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的腦子撬開來看一看，大家都是IQ一百多的人，怎麼差距就能這麼大？”
“因爲，我IQ是183，你大概只有110吧。”莫子聰語調冰冷，極盡嘲諷。
“你胡說，我在網上做過智力測試的，我有125！”
她氣惱起來，把手裏的項目書往他腦袋上砸去，莫子聰沒想到她在公司裏也這麼大膽，一時沒有提防，被砸了個劈頭蓋臉。
文件夾灑落了一地，紙張都掉了出來，嘩啦啦滿地的雪白。
韓若不禁笑了起來，低頭去撿文件。
不知怎地，看着她轉陰爲晴的笑臉，他心裏微微一蕩。
他蹲下身，同她一起撿文件。
“疼嗎？”
她伸出一隻手，捂了捂他剛纔被砸到的額角。
軟綿綿的紙頁砸在頭上有什麼可疼的，他想躲開她的手，伸手卻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對，有一股熱流緩緩涌上心頭。
她明眸皓燦，眼睛裏都透着笑意。
其實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譬如，她究竟是不是旁人口中的小三上位，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她究竟是喜歡他的人，還是喜歡莫氏集團的錢？
這些話，他自己都覺得荒唐，所以難以啓齒。
然而，疑問卻在心裏生根發芽，揮之不去。
“韓若，你到底……”
話還未來得及出口，韓若突然伸長了脖子，湊過來輕輕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啵一下，就不疼啦。”
語氣俏皮，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安安每次在家裏面跌倒，韓若就是這麼哄她的。
莫子聰只覺得心臟停滯了幾秒，甚至忘記了要張口呼吸。
這個女人，還真是——
他尷尬地站起了身。
韓若隨之站起。
“我們還不夠熟嗎？可是，我們連孩子都生了兩個了呀。”
她淺笑着踮起腳尖，捧起他的臉直直湊了上去。
和記憶中莫子聰的氣息一模一樣，清冽而溫潤，猶如在山澗鳴泉處行走，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讓她驚顫得要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年多的時光裏，她無數次地懷念着他的吻，炙熱而迫人，總讓她無處可躲。
原先是躲不掉，後來是遍尋也得不到，再到現在，一如山間吹過涼風，腦袋裏轟鳴作響。
她只覺得，自己早已思念到發瘋。
以莫子聰的力氣，要推開這個大膽的女人輕而易舉。
可是，他就這麼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快要喘不上氣來。
“一點都不配合。”
她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終於放開了他。
脣邊鮮豔的口紅有被摩擦掉的痕跡，她看見莫子聰的脣角已經印上自己的口紅，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看見她又擡起手，慌得後退了一步。
“你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笑着拿紙巾擦了擦他的脣，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可是就在剛剛，他恍惚間真的以爲，自己會被這個攝魂勾魄的女妖精給一口吞下去。
如果她再抱得久一點，只怕他就要徹底淪陷進去，再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在他此前短暫擁有的記憶裏面，一直都頗爲無聊，似乎從未有過這樣快要窒息的時候。
以前陪着顧朝夕，他以爲感情本該就是那樣，脫離了年少的歡喜之後，心動是不常有的事情。
像電影裏的黃昏海邊、落地晚霞、海鷗或者企鵝，都是假的，可是直到剛剛，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天地宇宙間最浩瀚的景色，不過只是她脣邊的一抹豔麗的紅。
他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口水，眼神愈發直。
“怎麼，心跳加速了？”她靠在他的胸前，噗嗤一笑。
“纔沒有。”
莫子聰迅速地偏過了頭去，不再看她。
他脣邊沾上的口紅很是難擦，韓若擦了好幾下，還是有殘留，倒襯得他也脣紅齒白起來，像個嬌羞的小姑娘。
若是從前，韓若可不敢把“小姑娘”這三個字，跟莫子聰聯繫起來，也太不搭了一點。
她笑得愈發恣意：“何必不承認呢？你本來就很喜歡我嘛。”
他心中一動，反問道：“那我從前喜歡你什麼？”
“你現在喜歡我什麼，從前也就喜歡我什麼咯。”
“誰……誰說我現在喜歡你？”
韓若見他真急了，趕緊哄他：“好啦好啦，不喜歡就不喜歡，反正遲早都是要喜歡的，因爲我很漂亮嘛。”
對於她的迷之自信，他無言以對。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確很漂亮，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漂亮。
只是……
他夢裏抓不住的那個女人，並不漂亮。
腦中的猶疑又一次冒了出來，與這幾日累積的懷疑摻雜在一起，混混沌沌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