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只有這裏纔看得見。”他笑道，“今年的煙花不好，明年我單給你辦一場好的。”
“不用，這樣就很好。”
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個新年，會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起度過。
年夜飯時的熱鬧喧囂還在眼前，飯後那場鮮血淋漓的慘劇也還在眼前，出了這樣的事，韓若的心裏並不能真正地高興。
可是，還好，還能看一場煙花表演。
“莫子聰。”
最後一朵煙花也消失在夜空裏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叫他的名字。
“唔？”
她張開口，原先有三個字想要蹦出口中的，可迎着他燦若寒星的目光，卻又紅了臉。
“太冷了，我們下去吧。”她說。
莫子聰的眼中掠過一抹失望神色，不過，脣角仍是勾着笑意的：“好。”
……
大年初一的早晨，韓若是被樓下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給吵醒的，她勉強睜開迷離的眼，一摸旁邊的被窩，是空的。
看來莫子聰早就起牀了。
她看了一眼時間，早晨七點半，冬季的天亮得格外晚一些，這個時間，實在是還早。
她聽見樓下院子裏傳來安安的歡呼聲，還有莫北宸那個小魔王吆五喝六的指揮聲，不由得好奇，於是下了牀走到窗邊。
院子裏，莫北宸正在指揮着管家大叔放炮仗，自己和安安倒是躲得遠遠的，還不忘了捂住妹妹的耳朵。
炮仗伴隨着巨大的響聲騰空而起，把韓若也嚇了一跳，她來不及關窗，炮仗的“殘骸”不偏不倚地掉了一部分到她的窗櫺，還濺了她幾粒灰。
“媽咪！你下來跟我們一起玩啊！”莫北宸興奮地招呼韓若。
她皺起了眉：“現在都規定不能在市區放炮仗了，你一個小屁孩別玩這麼危險的東西。”
“管家爺爺也說不讓我玩，所以我都沒有玩，明明是他在玩！”
莫北宸指了指放炮仗的罪魁禍首，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
韓若哭笑不得：“要不是你想玩，家裏哪會有這些東西？”
管家搓着凍得通紅的雙手，慈祥笑道：“小少爺和小小姐喜歡就好，再說了，過年怎麼都得聽個響兒吧，昨天晚上連煙花都沒看成，小少爺早上還不高興呢。”
韓若穿了衣服下樓，看見莫北宸撒丫子跑得飛快，連忙叫住了他，問道：“你爹地呢？大年初一的早上，他去哪兒了？”
莫北宸立刻就拉了一張臉下來，撅着小嘴：“他去醫院啦！去看那個誰了。”
韓若點了點頭。
他應該去醫院的，不管怎麼說，顧朝夕的孩子沒有了，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應該要去看一看的。
可是，她心裏依舊不是滋味。
“媽咪，我們也去醫院吧。”莫北宸突然說。
韓若感到訝異，昨天晚上出的事，安安年紀小不懂發生了什麼，可北宸是直接看到了的，想必嚇得不輕。
說到底，顧朝夕出事時，終究是隻有她一個人在場，她雖然問心無愧，但是畢竟事情的起因是跟她爭執，要說心裏沒有歉意，是不可能的。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莫北宸執意要去。
“你去做什麼？乖，聽話。”
莫北宸撇着嘴，氣鼓鼓地說：“媽咪，我不喜歡爹地去看顧阿姨，我也不喜歡顧阿姨，我要去把她趕走。”
“趕走”這種話，純粹是小孩子的氣話了，但韓若拗不過莫北宸的倔脾氣，她上車，他就跟着爬到後座上來，怎麼趕都趕不走。
……
醫院裏，莫子聰站在病房裏面，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顧朝夕失去了孩子，悲痛欲絕，一張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枕頭被眼淚浸溼了大半。
莫老夫人原本並不怎麼喜歡這個顧朝夕，她在老宅裏住的那段時間，她一直都對顧朝夕不冷不熱冷眼相待，如今見她傷心，也忍不住心軟，坐在一邊勸慰了兩句。
“孩子，別哭了，你年紀輕，身體的底子也不錯，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莫老夫人拿着手帕去擦她的眼淚，她卻別過了頭去，不願接受老夫人的善意。
“可是，我再也不會有莫子聰的孩子了，不是嗎？”顧朝夕語聲清冷。
說話間，她擡起頭看向一邊的莫子聰，眼眶通紅，脣角還噙着一抹苦澀。
而莫子聰大早上被老太爺一個電話叫了過來以後，一直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隨手翻雜誌，自始至終都沒有擡起眼皮來看她一眼。
莫老太爺自己生的兩個孩子，一個英年早逝，一個十分不爭氣，唯有莫子聰這個孫子培養得不錯，所以他非常重視莫子聰的子嗣，顧朝夕肚子裏的這一個，雖然得不到莫子聰的承認，但莫老太爺卻對他寄予了許多期望。
老人年紀大了，總是愛小孩子的，如今這孩子沒了，老爺子的怒火非同小可。
他一定要韓若過來向顧朝夕道歉，並且要莫子聰善待顧朝夕。
對此，莫子聰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只說了一句話：“這孩子沒了已成事實，你想怎麼撫卹顧小姐都可以，但是不關韓若的事，你有什麼氣衝我撒。”
“沒心肝的東西！這是你的孩子！你就這麼一點都不在乎？”莫老太爺怒不可遏。
莫子聰再沒有開口說什麼去爲自己辯解，也沒有替韓若辯解。
老爺子在氣頭上，這時候多說話，只會讓他對韓若怒氣更大。
而對莫子聰來說，這孩子原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上，如今只是去了他該去的地方而已。
顧朝夕醒了之後，撫摸着自己原本應該隆起的小腹，只剩下了哀聲哭泣。
尖銳的抽泣聲不絕於耳，莫子聰只覺得心煩，只是病牀上那個女人——畢竟是他有愧於她，他就沒有直接離開。
老爺子見他這副對顧朝夕愛搭不理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麼，拄着手杖走出了病房。
這時，韓若和莫北宸剛剛趕到，正站在病房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你來這裏做什麼？”
莫老爺子看見韓若，並沒有什麼好臉色。
“我若是不來，只怕爺爺您也是不高興的吧，那還是來一趟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