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辦公室以後就在這兒。”拿波里昂尼說“在此之前,你要把這個地方重新佈置,不止一個人跟我抱怨過這裏不像是個大國統治者府邸應有的樣子。”
喬治安娜看着那些可怕的絨球,這種裝潢可能會討少女的喜歡,和適合約會時用。
“誰設計的?”
“方丹和柏西埃,你也可以不用他們。”他看着那些小餐桌說“傢俱你也可以換,但別弄得像凡爾賽一樣。”
“你不問問約瑟芬的意見?”
“我很喜歡你上次佈置的會場。”
“你不擔心太奢華了。”喬治安娜提醒道。
“我需要里昂的機器開工。”
喬治安娜不再說什麼了,她開始打量這個快和霍格沃滋禮堂一樣大的餐廳。
18世紀早期,因爲鼠疫等瘟疫經常橫行嚴重擾亂了城市的生活秩序,高等法院除了日常的案件審理之外,還要與市政機構共同努力應對危機。..
他們管理的範圍很廣,比如瘟疫期間醫師的工資、施捨、行乞問題,甚至城市的衛生、垃圾清理問題也是歸他們管。巴黎高等法院的法官們還要負責保障生活必須品價格合理,且要監管食品的質量,爲此他們經常和麪包師傅、魚販、肉販、鹽商爭論不休。
當供給出現危機時,曾經有法官慷慨解囊,比如路易十五時期就有一位院長被人送綽號爲“麪包師傅”,因爲他在一次嚴重的饑荒中花掉了自己的大部分財產,爲巴黎人進口穀物。
人們對這種人往往比將錢花在自己身上窮奢極侈的人評價更高,這種捐款成爲了他的政治資本,恐怖統治時期爲了不引人注目,貴族們很少出門,出門也不敢再穿華麗的衣服了,衣服也故意弄得皺巴巴,好讓人覺得自己不是“富人”。
炫富是決不允許的,同時餐廳也不能“簡樸”到現在這個樣子。
人的物質達到一定條件後就會轉爲精神需求,喬治安娜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裏立足。
和紅薯、小麥相比,土豆對溫度的要求沒有那麼高,溫度在4度以上就會發芽,而且儲存也比紅薯方便得多,但是土豆容易被晚疫病感染。夏普塔爾以前當過大學的講師,他接觸的又是比較高級的知識分子,他以爲所有人的接受能力、判斷力和他一樣強。
他的推廣計劃有“科普”的性質,農民可以按照他所說的方式種地,也可以用原來的種法種,是非強制性的,更別提拿破崙提起的普魯士那種用荷槍實彈的士兵威脅農民種土豆了。
晚疫病是造成1845年愛爾蘭大饑荒的元兇之一,但這也有一定人爲因素。穀物法保護的是英國本土農民的利益,這就跟1801年的“麪包與血”運動是一樣的道理。
利益高過人命的價值,外來的穀物會讓糧食價格降低,造成農業種者的利益受損,英國法官是不會像那位綽號“麪包師傅”的巴黎高等法院的法官一樣將自己的家產捐出來賑濟災民的,反倒是可能爲了竊賊偷了一片面包就判其判絞死。
貸款給那些麪包鋪,麪包鋪以後可以慢慢還,不會永遠都饑荒,糧食價格也會降下去,行會這個東西,有人愛有人恨,但虧損經營總比關張倒閉要好得多,而且拿破崙還同意免他們幾年的營業稅,只要熬過了這一關就好了。
貸款利息也不高,月利1%,年利12%,蘭斯沒有用法律去束縛這些老闆“自覺”不去放高利貸,他設置了巡查員,一個星期檢查一次麪包店老闆的賬目,發現專項資金沒有用於專項用途纔會派警察對其實施逮捕。
如果讓巴黎人在魔鬼和巡警之間選,那麼他們會一定選擇魔鬼,警察頭子富歇是個瘦高個,臉色十分蒼白,稀疏的紅頭髮,穿着簡陋的黑色外衣,和高管鑲滿了金銀飾物的制服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給了喬治安娜一種非常陰冷的感覺。
其實換一個方法去思考,如果麪包店老闆貸款可以從其他方面節省下來開支,他一樣有的賺。冬天來了,燃料又成了去不成南方的人們繞不開的話題,軍隊也在尋找更高能效的烤爐,就算沒有懸賞令,也會有人去琢磨這件事,以前在埃及遠征時,士兵們想盡了辦法烹飪麥粒,不論是炒熟了烘乾還是水煮,都不如麪包好喫,甚至有兩個騎兵因爲無法忍受艱苦的生活自殺了,軍隊也差點譁變。他們從奢華的意大利走到埃及的不毛之地,失去了很多,沒有舒適的營帳和華美的傢俱,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很多人是無法接受的。
做一個遵紀守法的人,靠勤勞和誠信謀生,像雅各布一樣烘烤甜蜜的食物,這樣平凡而穩定的生活不好嗎?
跌宕起伏的人生還是給那種心理素質好的人去過吧。
最終郡守還是將拿破崙賣肥料收走的通行稅費用轉嫁給了農民,農村很缺肥料,但法國農村也沒有人用過人糞肥,如果肥料好用他們還會買。
可是明年的天氣如果還是那麼冷,豐收是不可能的了,他們會懷疑肥效,以後會不會再買這座“金礦”出產的肥料就難說了。
簡單的人考慮的問題也簡單,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那個能在戰場上酣睡的雄獅最怕的是饑民暴動,但喬治安娜相信他並不是因爲害怕又或者避寒纔要在下個月離開巴黎的。
“這麼大的廳全部都用絲綢做牆布?”喬治安娜問。
“我已經下了600萬的訂單了。”拿波里昂尼說“或者你可以多做些絲綢的裙子。”
“你不是說讓我穿褲子嗎?”
“等會兒我們要去市政廳,你要不要換身衣服。”
“我就穿你的衣服怎麼樣?”她笑着說。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搖頭“這世上有一個我這樣的人就夠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