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的巡視組成員連城都沒進就到那裏去了,以後那裏還會建個大型倉庫,目前堆放建築材料、煤炭,還要建設一個麪包廠,這也是波拿巴的實驗之一,用大型的麪包工廠取代麪包鋪,它不必設在市中心就可以用運貨車將做好的麪包運送到市內各個地方。
另外還要建一個獸醫院,上次他們從匈牙利買回來的劣馬很多在途中就病死了。
喬治安娜看了一眼理查德滿是泥的靴子,儘管他在進門前就已經用水沖洗過了,現在看起來依舊很髒。
發貨場不必位於較大的消費地,它可以建設在利於生產和運輸成本較低的郊區。比利時有一個特點,城市和鄉村的差異並不大,不像法國,“除了巴黎都是鄉下”。
這是比利時的歷史原因造成的,它不只是一箇中心城市。儘管梅赫倫的城牆被拆了,卻還是留下了一個圓環,就像巴黎的三道環形城牆。
圓環常被視爲標準距離,法國的驛路是按照從巴黎到當地用多少天來進行區分的,一天的是一個圈,兩天的是一個圈,三天的是一個圈。比利時的情況不同,梅赫倫到布魯塞爾和安特衛普的時間是一樣的,安特衛普和布魯塞爾都是大城市,這導致了沿線的村莊及人口均勻分佈,城市和農村的區別也就不大了。
去中心化不是不要中心,而是每節點來自由選擇中心,換個說法就是中心化是中心決定節點,節點必須依賴中心,節點離開了中心就無法生存。梅赫倫失去了大半部分首都功能它依舊是重要的交通樞紐,任何一個城市可以成爲一箇中心,任何一箇中心也不是永久的,布魯塞爾的行政機構也隨時有可能遷到梅赫倫,又或者梅赫倫擔任新的首都職能,比如法國的第三個首都。
這在歷史上也不是新鮮事,里昂已經有可能成爲第二首都了,因爲它比巴黎更接近阿爾卑斯山南共和國。
遷都是件大事,而且還有人有別的擔心,所以巴黎人對里昂人並不十分友好,尤其是事關巴黎飲水安全的烏爾姆運河是掌控在里昂商人手裏的時候。本來這條河用紅酒稅可以歸國有的,現在巴黎商人們想把烏爾克運河的經營權買過來。
法國的鐵路神奇之處就在這裏,修一段鐵路一個公司,但它又是“合情合理”的,因爲法國目前沒有股份公司。
梅赫倫的工業區夏龍公司也想插手,這算是一個“法式特色”,不論是文武官員都喜歡按照自己的喜好支持地方派別,軍隊可以自己隨意徵收加稅,文官則在政權裏安插自己可靠的人,在里昂舉行山南共和國建國儀式的時候,代表們就在訴說國內難以容忍的形勢,這些人都是在謬拉的監視下選出來的。
幸好馬丁先生在這個話題變得讓人倒胃口前停止了,今天的晚餐是他家的廚子做的,前菜看起來像是一盤放在貝殼裏的珍珠,其中有一顆珍珠特別大,但它並不是真的珍珠,而是法國鵝肝裹了一層奶香的芝士。
其他珍珠也不是真的珍珠,而是銀光的糖果,這盤菜很容易讓人想起克里奧佩特拉和安東尼打賭,她一頓飯可以消費1000萬塞斯塔爾斯。
這是一道很不吉利的菜,不過喬治安娜還是把它吃了,接着埃奇沃斯又提起了琪亞拉。
在去安特衛普之前她一直在盧浮宮工作,新開設的博物館正是用人的時候,她着手爲館內所有的藏品製作版畫和複製品,與不能親眼目睹珍品的大衆分享。她認識很多法國文化名流,和領事、高官來往密切,拿破崙的叔叔紅衣主教費什在里昂看了她的畫,並以此結識。
拿破崙是很少去盧浮宮的,現在出了這檔子事,還讓她繼續回盧浮宮工作麼?
這裏有現成的毛紡織業,而美麗奴羊毛產出的是高檔的毛料,馬丁先生認爲可以去找市長商量。
大概8點左右他們就回去了,緊接着喬治安娜就叫上了沙比和菲格爾,他們一起騎馬來到了塞納河邊上的工地。
隔着很遠她就看到了那片燈火通明的區域,那裏沒有房子,全部都是帳篷,“路”都是泥漿。
風將工地上的歌謠吹了過來,她聽不懂他們唱的是什麼,卻想起了另一首詩歌:
“前進吧,舉起你們的黑旗,把每支鵝毛筆蘸滿墨水,我們這邊有普選權,它是珍貴的權利,他們那邊只有腐敗和臭氣。”
在公海上看到黑色的旗絕對代表不吉利,其實最早的海島旗是沒有骷髏圖案的,後來海盜們纔在上面加了一個骷髏加兩根交叉的骨頭,並稱呼他爲“快樂的羅傑(jolironge)”。
爲什麼海盜要和普選權聯繫在一起呢?
聽起來就像是一個醉鬼寫的,事實上工地上確實傳來一陣陣譁笑,等走進了她才發現沒有人開工,而是在開啤酒節呢。
她在衆多帳篷中尋找着他,工地的情況比她想得還要糟糕,可能豬窩都比這裏乾淨。
她很擔心疾病會在這裏蔓延,看來不只是獸醫院,還要開一家醫治人的醫院。
後來菲格爾遇到了一個執衛隊的人,在他的帶領下喬治安娜找到了波拿巴,他沒住在帳篷區,而是將馬車停在了河邊,看起來有些孤零零得。
她下馬後,沒有打招呼就直接將車門給打開了。
“把門關上!”他怒吼着,聽起來可怕極了。
喬治安娜沒有理他,她往車廂裏看了眼,發現裏面確實沒有藏人才對他說。
“這個營區必須規劃一下,小心瘟疫。”
他愣了一下,轉頭看着她。
“你怎麼來了?”
“確定有沒有小妞趁我不在,上你的車。”她踏上了他的馬車,裝模作樣得檢查,在走了一圈後發現確實沒人,才面對着他“你有不良記錄。”
他笑了起來“你聽起來就像是警察。”
她本想說是憲兵,不過她還是沒說什麼。
他不動聲色得等着。
“你知道梅赫倫爲什麼會有傢俱業麼?”她問。
“不知道,你能告訴我麼?”他裝模作樣得說。
“因爲八十年戰爭期間它曾被西班牙人燒燬和洗劫,在重建過程中,傢俱業開始了,你還記得聖尼古拉斯鎮嗎?我不想那個鎮的人遇到同樣的命運,別讓鐵路從他們那裏過。”
“可這樣他們的鎮子就不會有任何變化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讓她起身,自己也跟着一起站起來,緊接着他們就下了馬車,沿着塞納河散步。
雖然是同一條河,可是這裏的風景和巴黎完全兩樣,因爲地處曠野沒有路燈,周圍一片漆黑,並且還有薄霧籠罩。
她一下子想起了盧浮宮,還有那個六月滿月的夜晚,還有消失不見的杜伊勒裏宮,以及河對岸籠罩在霧中的軍營。
一時間她居然有點分不清哪個纔是夢的世界,可能她也喝醉了。
她搖搖晃晃得走着,就像那天她踩在運河的石頭上……
他牽着她的手,就像是個兄長,要是能一直保持那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