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有一些人小農和短工離開了農村,向城市遷移,這不只是因爲城市工資、職位以及新的生活方式的吸引,還因爲過去牢牢鎖住農奴的舊制度瓦解了,有些地區會規定,如果農奴的子女想要繼承父母的東西,必須呆在家裏,如果不照着這個規矩,父母的一切都會被領主收走。
城市,尤其是巴黎那樣的城市吸引了許多人,這可能是讓娜在行騙後不選擇離開,反而繼續留在巴黎,一直到紙包不住火爲止的原因。
除了巴黎,其他地方都是鄉下,過慣了凡爾賽生活的她怎麼可能適應得了呢?
在換好了衣服後,喬治安娜稍微冷靜了一些。人的記憶非常不完善,即容易被遺忘,也容易被曲解,所以才需要冥想盆這樣的道具,這樣就能跟看監控錄像一樣,親眼目擊案發時的情況了。
流言是不受控制的,儘管它們不一定都是假的,但不能排除這是有人故意爲之。比如項鍊事件發生後,市面上還有另一個傳聞,這是瑪麗皇后和讓娜合謀,騙取羅昂大主教的錢財。
當人人都在傳流言,有人就會將流言當成真的,甚至不自覺得更改自己的口供,好與流言說的一致。弓街跑探不只是要勤快,還要搶時間,要在流言蔓延開來之前多方面收集口供,然後將這些口供進行交叉。
可能是聽到了喬治安娜的腳步聲,正在一樓大廳等待的朗亨霍芬轉過頭來,略顯驚訝得看着樓梯上的喬治安娜。
她知道這一身會讓他感到驚奇,估計他在布魯塞爾,乃至是別的國家都瞧不見,她帶來的男裝經過貝爾坦和她找到的金剪刀裁縫的修改,已經顯得中性化了,胸口彆着剛買的紫水晶蓮花胸針,可惜她個子不高,但她也不打算傳高跟鞋,而是穿更方便在泥地行走的靴子。
“很抱歉這麼晚將你叫來,議員。”她裝腔作勢得說,順着樓梯往下走“來的路上安全嗎?”
“沒關係。”朗亨霍芬鎮靜得說“我相信沒有哪個強盜敢襲擊警察。”
“你派警察局長來就行了,何必親自來一趟。”
“事實上,我有別的事和您商談。”朗亨霍芬提起了自己的公文包“警察的工作就交給警察去處理吧。”
“瑪蒂爾達!”她大喊。
“是的,夫人!”瑪蒂爾達在樓上應道。
“去泡壺茶,送到客廳裏來。”
然後她就和朗亨霍芬一起去早上才接待過他夫人的地方去了。
等他們坐下後不久,拉什富科公爵夫人就親自帶着女僕給他們送上了熱氣騰騰的茶,朗亨霍芬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來一個銀酒壺,往茶裏倒了一點白蘭地,趁熱將它給喝了。
“往火爐裏再添點柴。”喬治安娜對拉什富科公爵夫人說。
“是的,夫人。”
回答的是愛麗絲的母親,幹活的卻是跟着她一起進來的女僕,等壁爐裏的火燒旺之後,僕人們都退出去了,只留曾經的公爵夫人站在角落裏。
朗亨霍芬看了拉什富科公爵夫人一眼。
“你直接說吧。”喬治安娜平靜得說。
“我想這可不值得你親自跑一趟。”喬治安娜說。
“這是我們的農學家想出的辦法,我們可以將豬從散養改成圈養,另外將榨糖廠的甜菜殘渣當作豬飼料,詳細的計劃在報告裏,但這就涉及了一個問題。”朗亨霍芬頓了頓“我們需要農業保護關稅。”
喬治安娜看着朗亨霍芬,沒有碰那份資料。
“不是對法國的,而是對荷蘭,尤其是肉類,我想您也知道牛肉價格比豬肉便宜多少。”
“如果你們對法國出口豬肉,你們就會知道很快豬肉又會因爲供不應求而漲價。”喬治安娜說。
“豬不像牛羊,一胎只生一隻,況且它們什麼都喫,可以一直呆在豬圈裏,不用牧場放牧,您去過聖吉爾斯教區麼?”
“什麼?”喬治安娜說。
“我猜您也沒去過,儘管您是英國人。”朗亨霍芬說“那裏是倫敦最底層的愛爾蘭人住的地方,他們從事着五花八門的職業,不少人從事拳擊和格鬥,這樣能吸引不少賭徒,另外他們還在住的地方養豬,通常是後院,有時是樓下,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個單間裏,房間由髒兮兮的木頭支起。”
喬治安娜無話可說。
“他們什麼活都接,所以倫敦人覺得是愛爾蘭人搶了他們的工作,在那裏有一塊空地,平時用來格鬥的,愛爾蘭人和英格蘭人經常在那裏打架,經常要警察出面組織,我並不想讓比利時也變成這樣。”
“你不歡迎愛爾蘭人?”喬治安娜問。
“這是可以預見的,夫人,我爲布拉班廷起義者做過律師,但我也知道他們有多麼渴望回家。”
“你想說什麼?”她耐心得問。
“別把我們當成殖民地。”朗亨霍芬說“要不然就請把司法權還給我們。”
“你認爲這事我能做主?”喬治安娜驚訝得問。
“您簽了那份文件……”
“我不想籤!”她有些生氣得喊“我也不知道他會有多生氣,可是你們是怎麼說的‘讓這些人付出生命的代價是爲了讓壞人改邪歸正,而不是爲了娛樂大衆’,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麼?”
朗亨霍芬嘆了口氣。
“那麼,您爲什麼要籤呢?”
喬治安娜沒有回答。
“我聽說您路過聖尼古拉斯鎮,那裏的人很歡迎你們,是因爲什麼?”朗亨霍芬問。
“我需要時間想一想。”喬治安娜說。
“這是我們的條件,如果可以答應,推行甜菜糖廠不是不可能的。”朗亨霍芬說“窮人也好,富人也罷,都要滿足口腹之慾,儘管不論是酒還是糖對身體都沒好處。”
“你這話聽起來真像是個醫生。”
“我本來就是醫生。”
“你的弟弟呢,他怎麼不出去行醫?”
朗亨霍芬沒有回答。
“我該少帶他參加那些聚會。”亨利有些懊悔得說“因爲他把神祕主義的東西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