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出事了”喬治安娜問道。
上一次也是在茶話會時利昂忽然出現,所有陪客都走了,這一次他是把客人給趕走了。
“教皇的特使被綁架了。”他面無表情地說“是不是你丈夫乾的”
她驚訝地張大了嘴。
“還有剛纔那個小子,你一直盯着他看幹什麼”
“什麼”
“約瑟夫跟我說的,你也是個不守規矩的女人嗎”
她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過來。
“我喜歡死了的詩人。”她拍着他的手背說“我不會和其他女孩一樣,因爲一首情詩就忘乎所以的。”
“他長得也不英俊,你爲什麼盯着他”他契而不捨地問。
“你先說你不生氣。”
他忍耐了一下,癟着嘴點頭。
“華茲華斯先生長得像西弗勒斯。”
那個承諾不生氣的科西嘉人立刻火大得站了起來。
“如果男人心裏的旗幟不輕易動搖讓你尊重,那麼女人不嫌貧愛富,是不是也該得到你的尊重”喬治安娜大膽地說“你沒有因爲變得偉大而拋棄約瑟芬,我也不能因爲有更好的選擇拋棄西弗勒斯。”
“就算你說我贏了我還是不高興,先來後到就那麼重要”
她想起了約瑟夫,想起了聖經裏的故事,雅格用計謀奪去了以掃的長子權。她原本以爲長子權沒什麼大不了的,世襲制崩壞後長子權也取消了,次子、私生子也可以有繼承父親一部分遺產的權力。
如果她先遇到了拿破崙,而不是西弗勒斯會怎麼樣
可能她會和那些沒眼光的女人一樣對他視而不見。
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她並不是個伯樂,說不定剛纔的那些年輕人裏也有個未來的大人物呢。
“我覺得我是個好人。”喬治安娜說“我不想繼續墮落下去了。”
“你以爲我想嗎”他反問。
“你哥哥看起來人不錯。”
“能不能別說這個話題了”他近乎哀求地說。
“你想聊什麼”
他愣住了。
“我可以扮作肖像畫,你看着我就行,什麼都不說。”
“能不能扮作瑪麗亞”
她覺得自己可不像是聖母,她距離聖母有一個光年的距離。
“你去過羅馬,有沒有看過米開朗基羅的聖母哀子”
“見過。”
“我在威尼斯的金宮裏看到過模仿那尊雕塑的作品,雖然神似,但我卻覺得沒有那種原作的神韻。”
“你去過羅馬”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原作什麼神韻”
“你去過法蘭克福嗎”
他不說話了。
“我瞧見聖母在微笑。”波莫娜說“正常女人看到自己的兒子死了都會嚎啕大哭,但瑪麗亞卻在微笑,我就揣摩爲什麼她會有那樣的表情,然後我得到了一個結論。”
她捏了一下他希臘式的鼻子“因爲她有個勇敢的兒子。”
“你也希望我和他一樣死嗎”他畏懼地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剛纔在想如果沒有你會怎麼樣我肯定不會有快樂,但我會比現在簡單很多。”
“我知道。”她抱着他的大腦袋“如果我不去碰愛情,我也會簡單很多。”
“約瑟芬總和我說死,你是不是也要和我說死”
對一個普通的、愛慕奢華生活的女孩來說,拿破崙的世界確實太可怕了。
“喝點酒怎麼樣”她豪邁地說“讓我們酩酊大醉一場。”
拿破崙沒說話,好像他不贊同這件事。
“你是個醉鬼嗎”他揉着鼻樑,微笑着。
“我曾經和一個女孩一邊喝酒一邊看威尼斯的風景,她後來可給我惹了不小的麻煩。”
“她怎麼了”
“她說漏嘴了,我丈夫知道我想離婚的事,後來,我們要去一個地方探險,他知道我是那種關鍵時刻會保持冷靜的人,在出發前他說同意離婚了。”
他漸漸睜大了眼睛。
“我們經歷了一番生死,後來沒有離成,又是離婚、又是外遇,我可真是個糟糕透頂的女人。”她笑着搖頭“我不扮聖母,你想想別的。”
“我只負責欣賞,您慢慢想吧。”他坐到剛纔的公子哥們所坐的沙發,將穿着馬靴的雙腿放在茶几上,看起來非常囂張。
“我的年紀可以做你的母親了,利昂,我想我沒法給你生孩子。”她柔聲說“請你別那麼欺負約瑟芬。”
“我知道你有分寸,再過不久,我們可能又要出兵了。”他冷漠地說。
“普魯士”
他搖頭。
“米蘭是個很富饒的城市,城寨好,糧食供應也充足,奧地利皇帝派了親王到那裏當總督,但奧地利人儘管在那兒統治了很長時間,除了少數貴族名家,他們在人民之中並不讓人留戀,因爲他們性格陰沉,舉止粗魯,斐迪南大公既不討人喜歡,又不受人尊敬,大家都譴責他貪財重利,名聲掃地,我們到了那個地方很受歡迎。自由、受全世界尊敬的法國人民正在給全歐洲帶來光榮的和平。”他笑着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我需要修一條路通往米蘭,這條路修起來很困難,要挖空阿爾卑斯山,光有錢不行,我還需要奴隸。”
她忽然想起了剛纔少爺們說的特里亞農宮赦令。
“你要向殖民地出兵”
“你們英國也得了好處,幹嘛那麼嚴肅”
她嘆了口氣,發現眼前的這個大頭也不是什麼救世主。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髒”他盯着她的眼睛說。
“我選擇了真相,而不是快樂,你說的那些事讓我忽然意識到我外遇是個小事,西弗勒斯會原諒我的。”她笑着搖頭“事實上我們去過的那個冒險的地方也和法國人有關,西班牙王位戰爭期間有一支軍隊在趕往戰場的時候迷路了,在阿爾卑斯山中闖入了一個黑巫師設計的迷宮,他們殺死了裏面的魔獸。”
“我怎麼覺得你在編故事”
“我也覺得你在編故事,想要奴隸你可以去找英國人買,爲什麼一定要出戰”
“我可不想繼續玷污您的靈魂了。”拿破崙疲憊地說。
“我們巫師也有奴隸,這種奴隸叫家養小精靈,絕大多數小精靈都選擇了順從,即便有人喚醒他們,叫他們爭取自由,它們反而以惡劣的方式對待那些人,比如,不給他們打掃衛生。”
拿破崙笑了。
“做你覺得對的事吧,利昂,人與人之間真正平等可能只有在神的面前纔有,不過在審判日到來之前,你先去把教皇的特使找回來。”
“我希望他能堅持離婚。”他低聲說“爲什麼他不堅持到底呢”
她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起來的時候你還沒醒,除了剛纔我說的那些,我還想跟你說,昨晚我過得很愉快,您覺得愉快嗎”
她還是沒有回答。
“你不需要告訴我答案。”他微笑着說,將腿從茶几上放下,然後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因爲我感覺得到”
她氣得想罵人,但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小姐,酒還要嗎”蘇菲抱着酒瓶膽怯得說。
她看着這個漂亮女孩驚恐的表情,在21世紀可不會這樣。
“陪我去走走吧。”她說道。
“要我叫其他人嗎”蘇菲問。
“不,就我和你。”她挽着蘇菲的胳膊“簡單一點纔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