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路無法再騎馬了。那是一片沼澤,朱桐輕巧地從上面走過,馬兒們卻躊躇不前。沒走幾步,默涼和席煜的馬有一條腿陷進泥地,即使那是朱桐剛剛踩過的位置,她卻毫髮無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們纔將馬拉上來,這下其他的馬說什麼也不肯走了。朱桐卻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們,彷彿那些責備的眼神是無端且惡劣的。事實上壞心眼的究竟是誰,人人都心知肚明。這令他們更不想隨她走了,就好像還有什麼圈套在前面等着。
懷疑歸懷疑,想要解決問題,還得跟下去。他們心裏都抱怨着,但多少有些“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招”的心態。將馬拴好之後,他們又隨朱桐走了一段距離。因爲不清楚確切的路線這令人感到時間過得漫長。一開始問她還有多久,她總是說快到了,再追問時,她都懶得搭話了。
過了正午,他們纔來到一處石壁前。
黛鸞感覺這地方很像自己當初誤入歿影閣的斷崖,但又不太像,或許離得不算太遠。
七個人陸陸續續走進去,施無棄讓他們退後些,他打頭陣。默涼提防地舉起劍,在最後警覺地豎起耳朵,左右觀察。直到山海退到最後,讓他放心向前。通道內有些潮溼,能聽到隱隱的水聲。那些泛着熒光的苔蘚和其他植物越往深處走,長得越密。輕飄飄的盈藍色蟲子們三五成羣。
“這裏有很多路可以走。”朱桐終於說話了,她輕柔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穴內被放大了,“沒有死路,每一條都有答案。”
“答案?”
黛鸞重複了一遍。她想知道答案指的究竟是什麼,但慕琬不想要答案,她想要的是終點。
“出口在哪兒?”施無棄問。
“等你們得到答案後,就能出去了。”
說着,眼前就出現了一條岔路。
因爲光線太弱,這兩條路走到面前他們才發現。朱桐轉過身,對他們說:
“請你們分成兩撥……人太多了,我們擔心若是引發騷動,我們難以招架。”
“你們怕這個?”像是在譏笑,席煜說。
“一半的人請和我走。如果另外一半人遇到了岔路,請繼續分爲兩撥。”
這說法令人不安。人羣會被不斷分流,最終每個人都只剩自己麼?他們不知道這傢伙要搞什麼花招。慕琬終於忍不住了,她質問道:
“爲什麼?給我們一個理由。你這麼說,讓我們很懷疑你的動機。”
“因爲你怕我們藉此將你們一網打盡麼?”朱桐歪着頭,“但那對我們來說沒有好處。”
“那誰知道呢?畢竟鬼嘆、封魔刃、香爐都在我們身上,這點我不信你們不知道。”
“的確是這樣。”朱桐點了點頭,“但搶奪並不是我們的宗旨。如果真的想要,我們早就得手了纔是。但請您放心,皋月君有令,就算我們之中的人再心動,也不會做不該做的。”
施無棄微微挑眉。他聳了聳肩,說:“這點我倒是相信你們。行吧,我可以和你們分開,有誰要和我一起來的?”
說着,他來到了另一處洞口前。他走過去的時候側臉觀察了一下,兩邊沒有什麼區別,都有着隱隱的涼風,聽起來很遙遠。就近的地方也聞不到危險的氣息。他看了一眼山海,山海點了點頭。他知道,無棄的意思是讓他跟着朱桐走,不能讓一羣姑娘們冒險。
說着,默涼提着劍走了過去。席煜有些慌亂,她看了看黛鸞他們,又看了看站在那邊的兩人,咬咬牙,也跟了過去。
“你不怕嗎?”慕琬問。
“不怕!”她叉起腰,“我可是時刻牢記使命的。如果你沒弄壞我的劍就更不怕了!”
慕琬一時語塞,她想起被姽娥弄壞的劍,自己還沒賠她,有些不好意思。
“回頭再……”
“不帶上她嗎?”朱桐突然打斷她,轉而對施無棄說。她指了指柒姑娘。
“嘖。”
“想通過這種辦法測量是沒有用的,她走不了幾步,就會變成斷線的人偶。這裏靈力與靈脈的分佈非常複雜,一定會受到干擾。”
施無棄不再說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另一個洞穴,柒姑娘脫離了原來的隊伍,跟在他的後面。默涼衝他們點了點頭,也走過去。只有席煜戀戀不捨,頻頻回頭。
師徒兩人和慕琬繼續跟着朱桐。面前的景色毫無變化,不知那一邊是否也是。幾人沒走多久,原本還能聽到隔壁洞穴的腳步聲,現在已經完全聽不見了。開始慕琬還有些心慌,但是看心大的黛鸞都沒怎麼害怕,自己也放寬了膽。陰風陣陣,吹得她的腦子和臉一樣麻木。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面前又出現了分叉口。
“兩個人去那邊吧。”朱桐再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慕琬從來不喜歡打啞謎。
“你們到底想怎樣?”她的語氣很生氣了,“爲什麼要刻意將我們分開?告訴我,你們有什麼目的。不要再搪塞了,不然我就用封魔刃將這裏的靈力攪渾。”
的確是有力的威脅,朱桐微微皺眉,面露難色,卻還笑着。黛鸞拉了拉慕琬的衣角,輕聲說:“倒也不至於……”
“這羣人什麼德行我還不知道?你不逼她說清楚,她只會沒完沒了地賣關子!”
“哎呀……你要這麼做確實有點麻煩。”朱桐苦笑着,但語氣依然十分輕鬆,“理由的確很簡單,只是不知你信不信——你們每個人,都有故事,也都有祕密。但這些故事和祕密,不是都想讓別人知道的,即使是再親近的友人也不行。從這層面上來說,相互給予一些尊重比較好吧?你總不能強迫他們,這多難堪呀。”
乍一聽很有道理,但這並沒有說服她。
“我不信誰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過去。”
“你怎麼這樣無理?”
“你們肆意窺視隱私就不無理了麼?”
朱桐又淺淺地笑起來。這笑容在一個孩子的臉上,不知爲何有幾分無賴的意思。
“不必與她爭辯。”山海嘆着氣說,“你怎麼想?你若擔心她耍花招,可以讓阿鸞隨你走。你們在一起,我也放心些。”
“……”
慕琬覺得自己在一個剛纔十六歲的姑娘面前這樣爭論,的確有些不合適,她要做的也是樹立前輩的榜樣,而不是需要一個孩子來保護。
“無妨。”她咬緊了牙,“你和你徒弟在一起比較好。我倒是要跟着她,看看歿影閣這羣人還有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