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內胭脂鋪 >第334章 矛盾的魅力
    馬車平穩,再沒有“亂配鴛鴦”的事情發生。

    王三開口道“此前聽王姑娘說自己敗家,方纔一瞧,姑娘竟是個節儉的,哪裏敗家?”

    貓兒嘿嘿一笑“我雖喜歡花銀子,可又不傻。我的敗家屬於有腦子的敗家。”

    王三聽得一陣笑“在下竟不知,敗家也分爲好幾類。”

    貓兒得意點頭“自然要分,我曾見過一個傻蛋,一千兩銀子買回一根蠟燭,這種敗家才真是氣的祖宗要詐屍。我的敗家,只是喜歡買買買罷了。”

    此時馬車行到了衙門附近,貓兒忙忙拍動車廂,喚停下來,同王三道“我同銀子有仇,現下多了八百兩,不去花一回,渾身難受。”

    話畢立刻跳下車廂,前去車轅邊上,向冷着臉的蕭定曄一擺頭“走,帶你去開心。”

    駕車的領隊忙忙問道“姑娘可別是要一走了之?”

    貓兒大方的擺擺手“不走不走,你家東家的銀子好掙,我得掙夠了才走。”

    車廂裏的王三聽見她清脆的聲音,不由又是一笑,自語道“又貪財,又磊落……有趣。”

    衙門附近的酒樓裏,雅間桌上擺滿了各式菜色。

    貓兒尋了一塊去了刺的魚,夾去蕭定曄碗中“喫啊,你不餓?”

    蕭定曄瞟她一眼,並不理會,只捧着半盞茶一動不動。

    她見不得他一副怨婦的模樣,放下飯碗,正色道“蕭定曄,你再同我無緣無故鬧彆扭,什麼重修舊好,免談!”

    他聞言,方幽怨道“我生氣。”

    貓兒點點頭“生氣也得喫飯,你今兒還要夜探府衙,得喫飽。”

    他一把將她拉到面前,吆牙切齒道“胡貓兒,你同旁的男子打情罵俏,你還不准我生氣?我是你夫君!”

    “啪”的一聲,她一掌拍在桌上,咄咄望着他“蕭定曄,這不是你第一回污衊我,我也不會回回都原諒你。”

    她蹭的起身便要往門口去,他立刻上前一把扌包住她,急急道

    “我錯了,我聽到你同他在馬車裏談笑風生,我被嫉妒衝昏了頭。我知道,你眼裏只有我,不會對旁的男子動心……”

    她一把推開他,冷笑道“蕭定曄,你想讓我眼裏只有你一個,你妄想!你說的不錯,我鞍前馬後跟着他,根本就不是爲了獲取他的信任,我就是想自擇夫婿,鴛鴦雙飛!”

    他聞言,腦中一抽,捂着心口艱難道“你莫說氣話,我難受。”

    她一腳踩在他腳面上“你難受,我快活!”

    推開雅間門跑了出去。

    ……

    王家宅子是廣泉府數一數二的豪宅。

    雖說王三一年裏來不了廣泉府幾回,然宅子裏的下人卻置辦的充足,一年如一日將整個宅子打理的妥妥帖帖。

    貓兒回到內宅時,桌上端端正正擺了只小木盒。

    金絲楠木的盒子十分眼熟,不久之前,她爲了省銀子,曾險些將賣主逼哭。

    四十歲的漢子,對着她頻頻作揖,回想起來,其實有些過分。

    丫頭前來服侍她換了家常衣裳,重新梳了個髮髻起來,將木盒中的玉簪取出來別去她髮髻上,舉着銅鏡讓她瞧“公子巴巴的送來,果然適合姑娘呢。”

    銅鏡中的人穿着一身水紅色夏衣,髮髻上的紅玉貓眼白玉簪,正好與衣裳相映生輝。而那人兒的面上,卻是一番懨懨神色。

    貓兒推開銅鏡,取下玉簪放進盒種,鬱郁坐了半晌,心中煩悶依然不得紓解。

    身畔的丫頭是察言觀色的好手,不由道“姑娘定是有些苦夏,園子裏有湖,姑娘不若去湖邊走走。”

    貓兒便點點頭,也不會丫頭跟隨,緩緩而去。

    圓月當空,晚風吹來,撩動湖面水汽。

    王三的宅子極大,園子裏的湖泊遠遠望不到盡頭。

    四處蟋蟀叫的歡騰,偶有魚兒躍出湖面,又撲通躍回。

    歲月一邊靜好,一邊清冷孤獨。

    不知何處傳來幽幽笛聲,曲調一陣悠揚,一陣又似有些失落孤寂。

    貓兒不由跟着那笛音而去,漸漸到了一處白漢玉涼亭。

    亭裏並未點燭,寡白月光打在人世間,涼亭邊上吹笛青年長身祁立,身姿不凡。

    她幾乎就要以爲那是蕭定曄。

    即便兩人外形極爲相似,然而各自的氣味並不相同。

    只要蕭定曄在她近處,她總能感受到他。

    除了他,她再也分辨不出旁的漢子。

    無非是有汗臭、無汗臭,有狐臭、無狐臭之分。

    眼前這位青年便是無汗臭,也無狐臭。

    僅此而已。

    青年一曲吹罷,轉頭緩緩瞧向她。

    她幽幽道“王公子年輕有爲,家財萬貫,如此人生贏家,竟也有煩心事。”

    他眸光一閃,微笑道“哦?王姑娘也對樂理有研究?”

    貓兒一哂“我只瞧的出公子手持的那根玉笛極貴重。”

    他緩緩走過去,站在她身畔,望着眼前平靜湖畔,也淡淡道“王姑娘聰慧伶俐,似從無事能難倒你,怎地也會有煩心事?”

    她望着天空皓月,喃喃道“哪裏不煩?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

    他轉首望着她。

    髮髻空空,是個貪財的,卻並未佩戴他送過去的那根紅貓眼白玉簪。

    微風吹過,鬢角散發在她面頰撲騰,令她多了幾分柔和。

    白日裏那個神采飛揚甚至有些跋扈的姑娘,和現下這個鬱鬱寡歡的姑娘,是一個人,卻又不像一個人。

    然而無論是哪個她,都給了他十足的新奇。

    狡猾又坦蕩。

    嬌蠻又溫和。

    膚淺又神祕。

    強硬又脆弱。

    諸般矛盾集結於一人身上,卻並不彆扭,反而顯出了奇異的和諧與誘惑。

    “文翰。”他道。

    她轉頭一提眉“嗯?”

    他低聲解釋“文翰,是我的字。”

    貓兒點點頭,再不多言。

    他只得追問道“在下唐突,可能知道姑娘閨名?”

    她搖搖頭“不能。”

    他立刻一笑“你這個樣子,倒是十分接近白日的你。”

    他終於問出昨夜就產生的疑問“姑娘怎會知道珍珠養殖之事?若是胡謅,不至於說出那些細節。姑娘可能再多說一些?”

    貓兒瞟他一眼,道

    “若告訴你也無妨,只我是個不安於室的,中意遊山玩水。公子日後可能將我託付給車隊,帶着我往京城而去?